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生共死(2/2)
傲,傲公子,我,我--好冷。她抖个不停。
烈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地方,扶着她坐下,便用自己的外袍将她紧紧包起来抱在怀中。仙儿只觉得这样做不妥,但又觉得出奇的自然,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好久,偎依在他怀中,她会觉得很安心。
有没有好点。他柔声问。
仙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点点头。烈脱掉了她的湿鞋子,将她冷冰冰的脚塞到了自己贴身衣服中。仙儿好不惊诧,她羞红了脸,一个劲的挣扎。烈只沉声说: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听他如此说,她便安静下来,只是感动得双眸含泪,不知说什么好。烈叹息,千言万语,此刻他也什么都不能说。能给她暖脚,这也算是上天给她的福分,他终于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了。
傲公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仙儿很感动。
烈温柔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欠你实在太多,今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和偿还。就算是你要这条命,我都会给你。他在心里说。
你放心,辰儿一定会没事的。赵媚姬会武功,这点风雨难不倒她。烈安慰她。
说到辰儿,仙儿的眼泪就簌簌落下来。其实她哭不光是为了儿子,还有相公的反常。今天他种种表现实在让他心寒。难道一直以来他都未将辰儿当做自己的孩子吗?
辰儿不是我相公的孩子。仙儿抹去眼泪,忽然说。虽然她不知道为何会对眼前这并不是很熟的男子诉说这个讳莫如深的真相。她面色微红,螓首暗垂。
烈从她口中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胸腔里的欢喜竟是要炸开来。一颗心狂蹦乱跳,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将出来。
真的吗?他强按心中惊喜,此番辰儿若不是沈傲煊的孩子,那定是他的。如此说,颜儿与他的孩子保住了吗?真他以沈。
一时喜极而泣,烈难以自持。
是真的。仙儿将头垂得更低。
烈激动地将她双手紧握在胸口,若不是她现在还顶着别人娘子的名号,他定是要将她狠狠搂进怀中。
只是仙儿一心想着辰儿的事,到未曾注意到烈的异常。只娓娓道来:我这脑子不灵光,前尘旧事也记不得什么。只听下人们私下里说,我是相公捡来的,捡来时已有四月身孕。知道这件事,我一直惴惴不安,唯恐相公不喜辰儿,所以百般求全,但不想今日--说到此,她竟滴下泪来。古人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果不其然。烈没想到她为了孩子竟忍受了这么多,真是难为她了。一时激动,他竟忍不住说:你不用怕,辰儿还有我这个义父。定会护他周全。
仙儿擡头看他,才发现他早已满目泪水,不禁有些讶异。
如此,我就带辰儿谢谢公子了。她虔诚致谢。
烈却有千言万语,但哽在喉中,却也是只字难说。
一双玉足被他放在胸口捂得滚热,而他自己却冷得面色惨白如纸。尽管如此,他还是满脸兴奋的喜色。原来 上苍并未无情到此,还留给他一丝会还的余地。那个孩子,是他的沧海遗珠。辰儿,他的辰儿,难怪他那样喜欢粘着他,原来是父子连心。
傲公子,你怎么样?看他胸口起伏,面色时喜时悲,仙儿不禁忧心忡忡。如今辰儿下落不明,他们又摔下这断崖,若是一直无人来寻,那他们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烈按捺住心中狂喜,低声道:我没事。只是体内那风漫雪舞的余毒似并不能受控制,这余毒最忌心旌摇曳,哪里敌得过他如此激动,只觉得喉咙一热,一口腥甜便已经喷了出去,瞬间将他月白的外袍染得猩红一片。
公子!仙儿惨叫一声,知他旧疾发作。
烈吃力地摇摇手,低声道:无妨,你不必忧心。扶我起来--
仙儿将他扶起,烈便运功顺气。当初夭夜给他的不老不死丹,据说可以不老不死,但惟独不能克制他体内奇毒。如今这毒发的周期也是越来越短,只怕那不老不死丹再厉害,也独挡不了这瀚海奇毒啊。不过,如今他得知妻儿并未惨死他剑下,再无遗憾。越是如此,他思虑起伏便越是厉害,那唇角往外溢的鲜血也便越来越多。
仙儿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厉声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快快别想了。
烈惊诧地看着她,她自己也被自己吓住了,指着自己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只是觉得这情景很眼熟。说完,她忽然黯淡下来,低声道:莫不是我与公子还有什么瓜葛吗?如果真有瓜葛,那还能是什么瓜葛?两人心中都已是心知肚明。但烈却不想让她背负压力,只轻声道:我得的是肺痨,这种病也算常见。你见到同样情景也不足为奇,想必你之前曾见到谁得这样的病吧。
是吗?仙儿惨烈的一笑,双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衣裙,烈看着她的眸子,好像又回到观雪山的那些日子,他读不懂她的眸光了。
烈黯然点头,继续运功。终于不再吐血,可是身体却是越来越冷,之前御医也跟他说起过,他体内这个不老不死丹,药性奇怪,遇冷则冷,遇热则热,所以他每时每刻都在受着很冷或是酷热的煎熬,想必夭夜是恨毒了他,才制出这种药来折磨他。
仙儿默默地将他的外袍脱下来裹到他身上,又学着他的样子,将他抱入怀中。
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仙儿也不能让你葬身这里。她声音低涩,似有泪意。
听她如此说,烈心中已是盎然春意,无比熨帖,哪里还估计什么生死,恨不能与她永远都厮守在这里,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我岂能--他言语散乱,牙关紧咬,面色死灰,却仍是一脸傻笑。这次毒发似乎比以前都厉害,想必是收到的刺激太大。
公子,你忍耐一下,我去四处找找出路。仙儿擦泪。
烈却拉住她,他很怕她一离开,此生此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别走,他微笑,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忽然听他如此说,仙儿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仿佛被人浇了一身冷水。她怔怔的望着他,脚底竟像是生根一般。他,是要死了?这怎么可能?
你别乱说。她觉得自己抖得厉害。也许是因为太紧张,她觉得浑身骨头都铮铮作响。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烈低声说:你难道不知,肺痨到了咳血就离死不远了吗?
她猛地捂住他的嘴,那唇上的湿热顺掌心传来,令她心神都为之一怔,察觉到这动作过于亲密,她猛地收回了手,只是掌心已染上了他的血色。
你我萍水相逢,得你照应,我已死而无憾……烈面带微笑,气息竟越发弱了下去。
仙儿只觉得一股莫名悲伤从心中燃起,某种已是滴下泪来。只觉得眼前这人若是死了,她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不能死,你死了,谁庇佑辰儿?她忽然问。
烈也是一怔,随即笑道:辰儿自有人庇佑。他冷得浑身发抖,那双善良的眸子似乎也逐渐失去了华彩。仙儿只觉得心如刀绞,死死地将他用在怀里,不禁失声大哭。
烈听她哭得如此伤心,忽然觉得自己死也可以瞑目了,她如此痛哭,想必心里早已原谅他了吧。
主子--李德全撕心裂肺变了形的声音穿透弥漫的黑暗传了过来。仙儿如闻天籁,惊喜地捧着烈的脸道:公子,你听有人来找我们了。你坚持下。
烈却早已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小李哥--小李哥--仙儿哽咽单薄的声音,在山岚里显得异常微弱。她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支离破碎的声音凄惨得让人不忍耳闻。
主子--李德全的声音渐近。桃仙声嘶力竭地冲过去大喊,两人终于对应上。
主子呢?李德全浑身泥水,狼狈不堪。
仙儿哇地一声哭出来,手一指便再无说话的力气。李德全看着倒卧在湿泥中的主子,半身已被鲜血染红,心中骤然一片冰凉。他扑过去一声惨叫:主子,你醒醒!烈再无回应。
主子,你醒醒--李德全大哭。本已六神无主,此刻见李德全一哭,仙儿哭得更厉害。李德全哭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什么似地抓住了仙儿:老板娘,如今有一法子可救主子,求你成全。李德全不由分说跪在,咕咚咚给她磕了两个响头。仙儿胡乱地擦着泪,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只要能救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的血,可救他。李德全紧张地说。
仙儿虽诧异疑惑,但却不由分说掳起袖管,她忽然注意到了手腕上那几道深浅的疤痕。异常决绝地咬开手腕,她将血悉数滴进了的口中。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烈的脸色微微有些好转了。李德全大喜过望,又跪下给仙儿磕头。仙儿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低声问:我不要你谢,我只想知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她这一问,李德全倒是呆住了。
怔了半天,他才幽幽地说:老板娘,这其中缘由,我想等主子醒来后,你问他最清楚。现在,我还是先想办法去找辰儿,然后把主子送出去。
仙儿黯然地点了点头,便跟他一起将烈扶了起来。
颜儿--颜儿,我再无遗憾。昏迷中烈的呢喃,让人心碎。找了一处更干爽通风的地方,李德全便将烈放下,眼下,送主子出去再回来找辰儿太耽误时间,不如等他醒来。李德全建议,仙儿茫然点头。
你在这替我看着他,我去找些柴禾。之前仙儿和烈摔下山崖,火把都丢了。李德全拿来火把,才生了一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