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新炮初战(1/2)
夜色如墨,海天一线间唯有“人心号”的桅灯划破沉寂。林川将那柄短匕缓缓收回怀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安放一段未竟的誓言。少年士兵立在一旁,嘴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不敢出口。林川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末将……末将叫陈舟。”少年声音略带颤抖,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家在登州海边,父亲是船工,母亲织网。三年前义学招人,我考上了,后来进了海军学堂。”
林川点点头,目光落在少年胸前别着的一枚铜质徽章上??那是“寒星工程”毕业生的标志,五角星中央刻着一行小字:**光自边陲起**。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造这么大的船?”林川问。
陈舟想了想,答道:“为了守海疆,护商路,不让洋人再踏进一步。”
林川笑了,笑得温和而深远。“不错,但不止如此。”他指向远处漆黑的海面,“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条航线正被我们的旗帜点亮;你看不见的人,在遥远的吕宋、爪哇、苏禄群岛上,靠一口饭、一本书、一条律法活得堂堂正正。这艘船不只是铁与木的堆砌,它是信使,是盾牌,是告诉天下所有受苦之人一句话??”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
“**你们不是弃子。**”
陈舟怔住,眼眶骤然发热。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义学读到《新政简明读本》时的情景:教室漏风,炭火将熄,教官站在讲台上一字一句念道:“凡我大乾子民,不论出身夷夏、贫富贵贱,皆可凭才取仕,以功立身。”那时他还不信,以为只是哄孩子的谎话。直到亲眼看见阿木尔那样的牧童成了巡防队长,看见吕宋渔家女考入医营,看见连聋哑人都能在工坊领薪做工……他才明白,这世道,真的变了。
“将军,”他忽然鼓起勇气开口,“我有个请求。”
“说。”
“我想调去南线舰队。”陈舟挺直脊背,“听说那边新设了‘深海勘探队’,专门绘制未知海域图志。我想去。哪怕死在海上,也想留下点什么,像……像您说的那位铁叔一样。”
林川久久凝视着他,仿佛透过这张年轻的面孔,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在北疆雪地里握紧火把的自己。那时他也曾这样站着,面对苍茫天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让后来的人走得更容易些。**
“好。”林川终于点头,“明日我就签调令。”
陈舟激动得几乎站不稳,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川却忽然又道:“但你要记住,真正的英雄从不想着留名。他们只想着把路铺平,让别人少摔一跤。你要去勘探,我不拦你。可若你为的是碑文上的一个名字,那就趁早打消念头。这片海不需要神,只需要肯低头做事的人。”
少年重重点头,泪水滑落脸颊。
次日清晨,舰队返航京师外港。沿途所见,已是另一番景象:渤海湾内百舸争流,蒸汽轮船拖曳着满载货物的帆驳穿梭如织;海岸线上,一座座灯塔拔地而起,每三十里一座,昼夜不息地闪烁着红绿光芒;更有成群结队的渔船在海军划定的安全区内作业,船头飘扬着统一编号的户籍旗,标明归属、吨位与航行许可。
林川立于舰桥,望着这一切,心中并无多少得意。他知道,这些秩序背后,是多少个夜晚的密议、多少封奏折的博弈、多少次对旧势力的压制换来的成果。新政之难,不在开疆,而在破旧;不在战胜敌人,而在说服自己人。
抵港当日,沈砚已在码头等候。
十年过去,这位昔日冷面御史如今已是内阁首辅兼最高监察院院长,紫袍玉带,威仪赫赫,可眉宇间的锐气却未曾稍减。两人相见,无多余寒暄,只相互抱拳一礼。
“京师安定否?”林川问。
“表面太平。”沈砚低声答,“实则暗潮未平。襄王虽被软禁三年,仍有不少旧臣私下称其‘贤德仁厚’,更有江南士族暗中联名,欲请陛下赦其罪责,许其归田养老。”
林川冷笑:“归田?他是想归藩吧。”
沈砚点头:“正是。我已命影卫营彻查往来书信,发现有人伪造民间‘万民请愿书’,意图制造舆论压力。更有一批海外商贾,打着‘慈善’名义向灾区捐款,实则借机收买地方胥吏,培植私党。”
林川沉默片刻,忽而问道:“李若谷呢?”
“仍在江南查账。”沈砚道,“昨日报讯,他在苏州查获一处地下钱庄,藏有金鳞会残余资金逾百万两白银,且与佛朗机国某银行有秘密汇兑协议。他已封锁账目,准备顺藤摸瓜,追查境外流向。”
林川闭目长叹:“此人……真是孤胆走刀锋。”
沈砚看着他,忽然道:“你也该歇歇了。医官说你肝脉已损,再这般操劳,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林川睁开眼,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城轮廓,淡淡一笑:“我还不能倒。只要还有人在等着我倒下,我就得站着。”
当晚,林川宿于京郊行辕。夜半时分,忽闻急报:南海缉私营截获一艘可疑商船,船上搜出大量火器零件、西洋制图仪器及一本用拉丁文书写的航海日志,经通译破译,内容涉及多处大乾沿海防御弱点,标注清晰,极似军事情报。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船一名俘虏自称葡萄牙籍商人,却操一口纯熟汉语,供述称他们是受雇于一位“东方贵人”,任务是绘制大乾海防虚实图,并伺机策反沿海驻军将领,尤其是那些曾在西征战役中负伤退役者。
“诱之以财,动之以情,许之以复职。”俘虏供称,“他说,林侯一死,新政必乱。”
林川听罢,未怒,反而笑了:“看来,有些人还是不信邪。”
他当即提笔拟令:
**“即日起,全国海防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各港口加强盘查,凡携带测绘工具、军用物资者,一律扣押审讯;”**
**“重启‘老兵回访计划’,由抚恤司派出专员,逐户慰问退伍将士,发放特别津贴,同时宣讲新政对其家属的保障政策;”**
**“命东厂旧址改建为‘反谍情报中心’,统辖各地密探网络,直属最高监察院与海军总部双重领导。”**
写完,他抬头问传令兵:“李若谷何时回京?”
“预计十日后。”
“等他回来。”林川缓缓道,“我要亲自问他一句话:**到底是谁,还在给金鳞会输血?**”
七日后,京城突降暴雨,连绵三日不止。太液池水位暴涨,宫墙外数条街巷积水盈尺。然而就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被人抬进西市赈灾棚,浑身湿透,高烧昏迷。医生抢救时许,从她贴身布袋中取出一封血书,字迹模糊,却依稀可辨:
gt; “妾乃李崇安侍婢春桃,今已七十有二。老爷死后,妾隐姓埋名,藏匿旧档二十年。今闻金鳞未灭,奸佞犹存,特献此物……望林侯开恩,勿使忠魂含冤……”
随信附有一枚青铜印章,印文为“内库稽核?机密专印”,背面刻有一串数字代码。更关键的,是一卷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绢册,标题赫然写着:
**《金鳞会三十年资金流向总录》**
林川连夜召见沈砚与李若谷(后者提前赶回)。三人围坐灯下,一页页翻阅那卷绢册,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金鳞会不仅掌控国内财政命脉,竟还通过海外商路,将巨额财富转移至南洋、印度乃至欧洲多地,设立离岸钱庄、购置地产、参股外国公司。仅过去十年,就秘密转移资产达八百万两白银之巨!而这些资金,一部分用于豢养刺客与细作,另一部分则作为“备用皇权基金”,一旦政变成功,即可立即启用,支撑新朝廷运转。
最触目惊心的是,名录末尾列出三位“境外代理人”:
其一为佛朗机某贵族;
其二为东瀛幕府重臣;
其三竟是……
**当朝皇后之兄,执掌户部右侍郎的柳承勋!**
“柳?”林川猛然抬头,“可是周文远之女,那夜求见我的女子,便姓柳?”
李若谷立刻翻查档案,随即变色:“正是!她名柳清漪,乃柳承勋堂妹!当年周府抄家,实为柳家设计夺产所致!她接近您,或许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帐内一时寂静如死。
良久,林川缓缓摇头:“不对。她若真为奸细,不会主动提及李崇安,更不会冒险献出《中枢机要》。她是被利用了,或是……她在复仇。”
他猛地起身:“立刻派人寻找柳清漪!她现在何处?”
回报很快传来:三个月前,她离开吕宋后,独自前往海南岛,在一处偏远渔村教授孩童识字,近日因染疫病,已被村民送往琼州府医馆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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