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残阳血(2/2)
翰林学士,地位清高,常伴驾左右,起草诏令,但若无兼差,并无具体实务。这确实是一个适合病人休养的位置,也避免了某些人再拿他身体说事,或者将他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陈砚秋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多谢赵兄周全。”他知道,这是赵明烛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安排。远离权力中心,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
“药方我看过了,”赵明烛转移了话题,“犀角和灵芝我已派人去寻,问题不大。只是那‘血蕨’……岭南路山高水远,鬼贡院更是险地,需要些时日。”
“不必强求……”陈砚秋喘息着道,“生死有命。”
“胡说!”赵明烛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能放弃!你忘了我们还有多少事没做?忘了‘清河’还未伏诛?忘了那些枉死的人吗?”
陈砚秋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一名皇城司亲信在门外低声禀报:“枢副,薛丞在外求见。”
“让她进来。”
薛冰蟾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官服,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和风尘之色。她先向赵明烛行了礼,然后快步走到床前,看着陈砚秋的模样,眼圈微微泛红,但迅速忍住。
“陈大哥,你好些了吗?”
“劳薛姑娘挂心,还撑得住。”陈砚秋勉力道,“你那边……可有发现?”
薛冰蟾看了一眼赵明烛,得到后者示意后,才低声道:“我将作监借着修缮宫城的机会,仔细排查了各处的密道和夹墙,又对照了历代宫室图纸,确实发现了几处可疑的、图纸上未曾标注的暗道入口,但大多年久失修,或被封死。唯一一条尚可通行的,指向的方向……是旧苑的一处废井,暂时没有更多发现。韩府和‘兰台旧友’密室搜出的东西,正在加紧整理,账目庞大,关联复杂,需要时间。”
陈砚秋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清河”行事缜密,不会轻易留下致命线索。
“你也要小心,”他叮嘱道,“将作监看似不涉机要,但宫禁之内,步步惊心。”
“我明白。”薛冰蟾郑重应下。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陈砚秋苍白如纸的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泽,却也衬得他愈发脆弱,如同风中残烛。
赵明烛和薛冰蟾又坐了片刻,见陈砚秋精神不济,便起身告辞,让他好好休息。
屋内只剩下陈砚秋和正在收拾药碗的崔月隐。
残阳的余晖渐渐收拢,最后一线光芒消失在天际,暮色如同墨汁般渗透进来,笼罩了房间。
陈砚秋望着窗外那最后一抹血色晚霞,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出的痰液中,带着清晰的血丝。
崔月隐连忙上前,为他施针缓解。
针尖刺入穴位,带来细微的刺痛和一丝清凉,暂时压下了喉头的腥甜。陈砚秋靠在枕上,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月隐……”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若……若我真有不测……那本《科举罪言录》的草稿……在……在我书匣夹层……你……和赵兄……定要……将其完成……刊行……”
崔月隐的手微微一颤,针差点偏了位置。她咬紧下唇,用力点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陈大哥,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血蕨……一定能找到……”
陈砚秋没有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残阳已逝,长夜将至。
他的生命,也如同那逝去的夕阳,正一点点被黑暗吞噬。但他心中那点不甘的火苗,却仍在顽强地燃烧着,等待着,或许永远也等不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