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1/2)
小太监
两人断断续续地交谈,多是赵开说,顾让听,很快就到了北隶府。
府门口有一个身着蓝色短衫的青年在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四处张望,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他听见声响扭头看向赵开这边,明显松了一口气,等他快步跑过来,看清赵开旁边是顾让愣了一下,急忙抱拳躬身行礼:“见过六公主。”
随即看向赵开,皱眉道:“主子,大半夜的你跑到哪里去了?属下还以为……”
“我没事,戚风。”赵开打断他,“只是睡不着,出去走了走。刚好碰上了六公主,你去把那件棉氅拿出来。”
戚风一愣,心说原来那件棉氅是六公主的,难怪主子这么宝贝,面上不动声色,应了声是便转身进府。他动作很快,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手上拿着顾让前一日留给赵开的棉氅。
赵开接过递给顾让,道:“棉氅是洗净烘干了的,你……你昨夜回去没冻到吧。”
顾让摇了摇头,接过棉氅,没再说什么,转身打算回洗萃宫。
她刚迈开步子,赵开就拉住她:“六公主。”
顾让回过身,视线落在赵开握着她的那只手上:“怎么了?”
赵开触电一般缩回手,支吾了几声,似乎并没有想好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挽留。他耳朵不知怎得有些红,应该是被冻的:“我……你昨日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他手指蜷缩了几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顾让面前,“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给你,这枚玉佩我戴了很久,送你当谢礼,你不要嫌弃……”
顾让盯着赵开手里的玉佩瞧。那是一枚白玉镂雕鱼莲形佩,通盈无暇莹润光亮,被一双修长莹白、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煞是好看。
如果她没记错,这枚玉佩就是赵开跳湖去捡的那枚,就这么送给她了?
赵开见顾让只是看着,却不接,面上有些忐忑:“不喜欢吗?”
“只是举手之劳。”顾让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她终究还是没接玉佩,语罢便转身走了,很快留给赵开一个遥遥的背影。
赵开看着她走远,半响收回手,垂眸将玉佩系回腰间。
“主子……”戚风走近几步,迟疑问出声,“您怎么又和六公主走到一块去了?”
“不好吗?”赵开淡淡反问。
“不是不好,只是……”
“行了,此事我心里有数,轮不到你来置喙。”
“……是。”
……
洗萃宫内一片漆黑,顾让从侧门进去,摸黑回到自己屋内点起烛,没急着睡,而是在屋内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套刻刀,从怀里掏出墨玉籽料,对着比划了片刻,就雕琢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烛火才熄下去。
一夜无梦。
翌日天微亮,顾让便起了,院中日晷上的投影尚浅,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又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顾让拿来铁锹将积雪都清理了,却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少顷放下铁锹,不由自主地开始绕着院子内围跑了起来,几圈下来,才觉得一天是真的开始了。
原来自己有晨练的习惯。
她不止于跑步,又练了些其他的,直至出了层薄汗,才觉心满意足,之后拿冷水随便冲了下身体,便开始到厨房劈柴生火,烧了些热水下去。
做完这些后,她出去看了下,顾敛的房门依旧紧闭,没有声响,应该还没醒。
洗萃宫内是有水井的,顾让想了想,打了桶水,又去房内拿出自己换下的衣物打上皂子开始搓洗起来。
浣衣局平日总是有意无意忽略他们这一宫的人,若等浣衣局的人上门来取脏衣,恐怕衣服都要臭了,因此她和顾敛已经习惯了各洗各的衣物。
皇子公主将日子过成他们这样的,恐怕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顾让正专心洗着,吱呀一声,洗萃宫的小门开了,两个太监打着哈欠走进来,一看顾让撸着袖子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呆了一瞬,忙跑来请安。
“奴才们给六公主请安。”
两个太监大概也没想到一个公主会在大冷天起早在院子里洗衣服。顾让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个公主。他们两个是新进宫的,被派到了洗萃宫,听老人说洗萃宫的人不用太尽心伺候,天气又冷,就想着稍微偷个懒,晚点来。没想到因为他们怠于值班,让一个公主干这等粗鄙的活,要是被报上去,少不得罚。
两个太监正懊恼着。
顾让余光瞥见其中一个小太监手里提着食盒,头也没擡,淡淡道:“东西放到厨房,可以走了,”
两个小太监又是一呆,哪敢真的走,其中一人道:“公主,奴才们是内务府派到洗萃宫轮值的,今后也负责伺候您和五殿下。”
两人言语恭敬,顾让擡头扫了他们一眼,两个太监瞧着脸嫩,身上的蓝灰衣袍崭新,足下蹬着的黑靴外底少有磨损,她心下了悟:“新来的?”
年纪较小的小太监闻言忙不叠点了点头,连珠带炮把自己的信息全倒出来了:“奴叫福吉。今年十二了,一个月前刚入的宫,被派到洗萃宫做事。”
另一个也回道:“奴叫福远,今年十五,和福吉一同入的宫。”
顾让听罢,道:“回去吧,洗萃宫不用人伺候。”语罢也不理他们,低头重新心无旁骛地搓洗起衣服来。
两个太监不懂她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觑,看着顾让冷淡的样子竟也不敢打扰,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只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
等顾让搓出了满盆的沫子,直起身来想换一桶水,发现两个太监还躬身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福吉结结巴巴地道:“公主,内务府指定了奴才们来洗萃宫,这么回去奴才们定要被罚的。”
他大概不是非常清楚顾让的处境,不知道就算这么回去也无人会指摘他们。他净完身没多久,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绕,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也真把顾让和尚未谋面的顾敛当成了将来的主子看待。
福吉说完,半天也没等来顾让的回应,擡头就见顾让正弯腰从井里打水。
顾让正是抽条的年纪,又因为平日勤于锻炼,身上肌肉含量很高,没有一处多余的肉,这就导致她从表面上看起来很瘦弱。
福吉看着,不由心下一紧,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被水桶带得栽到水井里去。
“公主,这等粗活让奴来就可以了。”他道,说着就小跑到顾让身边,伸手拿顾让手里的水桶绳。
顾让愣了一下,不太习惯他突然凑过来,下意识一松手。
福吉正想把水桶拉上来,顾让一松手,就被水桶的重量带的整个人往下弓,他下意识哎呦了一声,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水桶拉到井里去,被吓得惊恐地闭上了眼,偏偏手里还死死攥着绳子。
突然,他察觉到手里一轻,有只手提溜了一下他的后领子,把他拉直了,他有些惊讶地睁开眼,就对上六公主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他顺着六公主的手看过去,发现六公主那在他看来纤细无力的手正轻轻松松地提着水桶的绳子,另一只手还揪着他的领子。
福吉:“……”
福吉傻了。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一旁福远终于看不下去,将福吉拉远了些,“六公主见谅,福吉也是帮您心切。您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奴才们。”
顾让将盛满水的木桶放到一边,终于正眼打量了两人一眼,心叹一声麻烦。
“去厨房把剩下的柴劈了。”她道。
“啊?”福吉又是一愣,心想柴不都是内务府备好了送来的吗,怎么到了洗萃宫还要自己劈?再者,各宫里头虽都设有小灶,但实际上那些个主子有什么想吃的还是会直接吩咐御膳房,用到柴的地方少之又少。
福远一脸不忍直视,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收收表情,自己躬身应了,“是,奴才们这就去。”
两人提着食盒转身去了厨房,一到厨房看到地上劈了一半的柴和灶台上冒着的热气又是一惊,心里总算对洗萃宫的不受宠程度有了更准确的认知。
福吉内心复杂极了,艰难吐字:“这……不会也是六公主自己干的吧?”
福远咽了咽口水:“应该……也没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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