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虎啸青瓦台·硅基风暴(1/2)
2002年4月11日,纽约,华尔街,高晟集团总部-联合指挥中心
巨大的环形屏幕墙分割着全球市场的数据洪流。
韩元汇率曲线像条濒死的蛇,在低位毫无生气地趴着。
不过此刻的低位,在克里斯等人眼里,他们宁肯开盘一直保持着。
没有人再奢望韩元会升值了。
HY集团股价则如坠落的流星,在“5000韩元”退市红线上方绝望挣扎。
印地麦克银行的厄尔利猛地将手中的纯银打火机狠狠砸向光洁的地板,发出刺耳的脆响。
他双目赤红,指着那条几乎要戳穿屏幕顶端的红色线条,声音嘶哑,
“克里斯!这他妈的根本不合理!内存颗粒是金子做的吗?!”
克里斯没有回头,他双手撑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另一块分屏——上面正滚动着路透社最新的快讯头条:
【突发:华国环保风暴升级!占据全球工业硅出口53%份额的华企全面停产!硅基供应链源头断裂风险剧增!】
“不合理?”
克里斯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
“厄尔利,告诉我,现代工业生产最基本的库存原则是什么?”
“EOQ!经济订货批量!这他妈小学生都知道!”
现代工业生产的精密齿轮,在EOQ理论的润滑下平稳运转了数十年。
这套理论之下,企业如同精明的管家,严格计算着成本与效率的平衡点。
EOQ的精髓在于一个看似简单的公式:√(2DS/H)。
其中D是年需求量;
S是每次订货的成本,包括采购谈判、物流、检验等隐性支出;
H是单位库存持有成本,仓储费、资金占用利息、跌价风险、管理损耗。
内存颗粒这类高价值、快迭代、价格敏感的元件,H值高得吓人。
假设内存颗粒一片成本约5美元,某内存条厂月需100万片,按EOQ模型计算,其最优库存周期通常在14-21天。
持有超过30天?
意味着数百万美元的现金被冻结在仓库里,承受着市场价格可能腰斩的风险,同时还要支付仓储和保险费用。
这在精算师眼里等同于犯罪。
正是这套冷冰冰的数学模型,将“零库存”奉为供应链管理的圣杯,也将整个产业链的韧性压缩到了极限。
米恩烦躁地接话,扯松了领带,“所以,内存颗粒这种玩意儿,囤超过一个月用量就是蠢货!
也就是说,在夷洲岛强震之前,没有哪家内存生产厂会有一个月以上的内存颗粒。
现在好了,他们只能去高价抢。”
对于内存条制造商而言,内存颗粒——这种核心原材料,其库存策略的黄金法则是:维持2至3周的生产用量储备,足矣。
因为内存颗粒是一种价格波动剧烈、敏感性极高的元件。
在风平浪静的年月,囤积超过一个月产量的库存原材料?
那无异于将宝贵的现金流锁进随时可能贬值的仓库,是商业智慧的倒退。
然而,当全球内存颗粒产能被骤然扼杀至不足三成的“天灾人祸”降临之时,所有教科书般的理性顷刻崩塌。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下游的内存条制造商们陷入了集体性的生存焦虑。
他们抛弃了优雅的EOQ模型,像末日将至的囤积者,疯狂地扑向任何能找到的内存颗粒现货,不计成本地填满每一个可能的仓储空间。
经济规律让位于生存本能。
“没错!”
克里斯猛地转身,眼中寒光四射,“厄尔利,那么请你告诉我,现在全球内存颗粒产能只剩三成,下游那些内存条厂,他们是蠢货吗?”
他手指狠狠戳向内存颗粒的价格线,“所以!这个涨幅,就是生存的代价!是恐慌的溢价!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德里克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猛地扑到一块刚刚刷新数据的分屏前,声音带着颤抖,
“硅晶圆……多晶硅……工业硅的报价……全……全炸了!
工业硅华国离岸价……涨了……200%?!200%?!
谁能告诉我,这他妈是什么鬼?!”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克里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丧钟敲响,他几乎是咆哮出来,
“华国!控制着全球工业硅出口份额的53%!53%!现在一克都流不出来!
现在的价格全是无效的!特么的有价无市!
工业硅价格涨200%,这才哪儿到哪儿?
最终的价格,天知道是多少!”
仿佛为了印证他“天知道”的论断,内存颗粒的报价屏幕上,数字再次发生了一次令人心脏停跳的垂直弹射!
涨幅瞬间突破300%!
而这,显然只是开始。
屏幕上那刺目的猩红光芒,将指挥中心里五张惨白的脸映得如同地狱恶鬼。
很简单。
内存颗粒制造商看着手中雪片般飞来的、价格节节攀升的订单,以及仓库里迅速枯竭的原材料——硅晶圆,陷入了沉思。
没时间感慨什么,他们瞬间理解了客户的疯狂。
有钱不赚?那是乌龟王八蛋!
所有的内存颗粒上此时大额提价的同时开足马力,最大化产出!
硅晶圆的需求量如同火箭般蹿升。
压力再向上游传导。
硅晶圆生产商(信越化学、SUMCO等)看着沸腾的市场,热血上涌。
扩大产能!不惜代价!
于是,他们的目光投向了产业链最上游、最基础的“面粉”——工业硅(金属硅)。
这是制造硅晶圆的源头材料,由硅石(主要成分二氧化硅,如石英砂)在高温电弧炉中冶炼而成,一个高能耗、高污染的行业。
此刻,全球资本才惊悚地发现,维系着整个硅基文明生命线的源头,似乎正在枯竭。
占据全球工业硅产能约38%、但占据全球工业硅交易量惊人地超过53%的庞然大物——华国,从三月下旬开始就没有哪怕一克工业硅流出海关!
“所以,这条产业链上所有的企业,他们是快要渴死的鱼!
他们在拼命囤积每一滴水!
因为不囤,明天他们的生产线就得停工!
那些内存条商的仓库,现在恐怕恨不得连老鼠洞都塞满了颗粒!”
整个会议室瞬间死寂,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疯狂的嗡鸣和粗重的喘息。
原因他们挖出来了,却让所有人哑口无言,喉头苦涩得如同吞下了一整块硅石。
为了兑现申办2008年奥运会时对国际社会的庄严承诺,华国正在举全国之力打响一场“蓝天白云保卫战”!
严厉的环保风暴席卷全国,所有高污染、高排放的重工业企业,被勒令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全面停工整改。
而工业硅冶炼,恰恰是榜上有名的重点整治对象。
华国庞大的工业硅产能瞬间冰封。
这个市场上的所有玩家只能目瞪口呆的骂出一句卧槽后,开始疯狂的加入囤货行动里。
能说什么?
指责华国趁火打劫?
环保政策白纸黑字、公告天下是在上个月下旬,远在内存危机爆发之前!
其动机纯粹是履行国际承诺,改善国内环境质量。
抨击华国不负责任?
节能减排、保护地球家园,这是普世价值观里无可辩驳的政治正确!
华国此举,甚至被不少国际环保组织誉为“负责任大国的担当之举”。
一股巨大的、带着荒诞感的无力感席卷了全球产业界和金融市场。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供应链的根基被这记“绝对正确”的重拳砸得粉碎。
工业硅原材料流通量(尤其是占全球出口交易量半壁江山的华国)的骤降,对半导体产业的影响是灾难性的、全局性的。
从最上游的晶硅、多晶硅,到硅晶圆、硅片,再到内存颗粒、逻辑芯片……所有建立在硅基石上的产品价格,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开始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即将迎来史无前例的暴涨狂潮。
自互联网泡沫破裂后笼罩在半导体产业上空那长达数年的价格阴云和萧条期,在这一轮由基础材料短缺引发的风暴中,被硬生生撕裂,一个扭曲而疯狂的“复苏”周期,提前降临了。
当发现工业硅三分之二的市场产能没有后,各多晶硅生产厂慌了神,赶紧向全球第二大的工业硅出口国家巴西进行订货。
但是巴西到东亚的船运时间最快需要33天,等船运姗姗来迟时,工厂都已经停工了。
对工厂而言,停工的损失是承担不起的。
特别是工艺连续性强、上下游联动紧密的重化工业类企业,而言,问题格外具体。
长期运行在高温高压、腐蚀性环境中,一旦停工,设备失去“自保”状态,管道堵塞、结焦、结垢,金属腐蚀、催化剂失活,密封件老化、泄漏风险上升……
光是催化剂失效,更换成本就可能高达上千万元。
于是,多晶硅生产厂一咬牙一跺脚,只能一边压缩产能尽量维持开工状态,一边满世界到处找工业硅。
不过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多晶硅生产厂也不废话,所有的成本直接加价出给硅晶圆生产厂,于是内存颗粒价格进一步暴涨。
首当其冲的,是终端消费市场。
一根在2002年3月底还仅售130元人民币的256MB内存条,在短短十天内,价格如同脱缰野马,一路狂飙至550元!
恐慌性抢购与渠道囤积,让这个小小的电路板成为了堪比黄金的硬通货。
而作为核心元件的内存颗粒价格,其上涨态势则更为疯狂。
内存颗粒的现货价格,如同被点燃的火箭,冲破一层又一层曾经被认为不可能的天际线,留下令人目眩的垂直轨迹。
300%的涨幅?
那不过是开盘热身!
随着华国工业硅断供的噩耗被市场充分消化,内存颗粒现货交易市场彻底陷入了癫狂。
报价屏幕上,数字不再是温和的跳动,而是在进行一场没有尽头的垂直攀岩比赛!
一个又一个曾经被视为天文数字的价格关口被轻易击穿。
真正令人窒息的冲刺才刚刚开始。
恐慌的买家已不再关心价格,只求能抢到任何一点可用的货源。
“400%!FUG400%!”
内存颗粒现货涨幅瞬间突破400%!
而这,显然也只是开胃菜而已。
……
地点:纽约,华尔街,高晟集团总部-交易大厅
巨大的开放式空间此刻如同沸腾的火山口。空气里弥漫着汗液、廉价咖啡和绝望的气息。
刺耳的电话铃声、交易员嘶哑的吼叫、键盘被狂暴敲击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噪音墙。
在靠近指挥中心专用电梯的一片相对“安静”的角落,高级交易员杰瑞·霍恩(JerryHore)正死死盯着自己面前六块分屏上的数据流,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内存颗粒涨幅突破400%的警报还在闪烁。
他身边站着他的得意门生,刚从普林斯顿毕业加入高盛不到半年的初级交易员汤姆·威尔斯(ToWells)。
汤姆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和数据的疯狂跳跃远超他所有的教科书和模拟训练。
“杰……杰瑞……”
汤姆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着其中一块显示全球半导体产品普涨的屏幕,
“这……这太疯狂了!工业硅断供,为什么连闪存、逻辑芯片也跟着狂飙?还有设备耗材?
这……这不合理啊!终端需求并没有突然爆发!”
杰瑞没有立刻回答,他抓起桌上的冰美式猛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似乎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中不再是往日的轻松调侃,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他指着那条内存颗粒的垂直线,又扫过其他暴涨的半导体产品价格。
“不合理?小子,市场从来不讲道理,只讲现实!”
杰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盖过了周围的喧嚣,
“你以为这只是硅石断供引发的供应链恐慌?不!这是整个他妈的价值体系在崩塌!在重组!”
他拉过一张椅子,示意汤姆坐下,手指在屏幕上那些疯狂的数字上划过,开始了这场地狱熔炉中的现场教学:
“看!源头(工业硅、多晶硅)价格上天了,对吧?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生产每一片晶圆、每一颗芯片的基础‘成本’被永久性地、大幅度地抬高了!
企业要维持运转甚至扩产去抢这波涨价的钱,必须投入比原来多几倍、几十倍的‘本钱’去买原料、开产线、招人加班!
这就是‘社会再生产规模’在爆炸式扩张!懂吗?”
汤姆艰难地点点头,试图跟上导师的思路:“成本增加……投入的资本总量变大……”
“没错!”
杰瑞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汤姆一跳,“投入的资本总量(C+V)暴涨了!
那么凝结在每一片最终离开工厂的硅片、每一颗芯片里的‘价值总量’(C+V+M)自然也水涨船高!
这不是玄学,是实实在在堆进去的真金白银和劳动时间!
这就必然要求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量’必须大幅增加,才能完成这些更‘昂贵’的商品交易!”
“信用扩张!银行必须放水!”
汤姆脱口而出,这是他课堂上学的。
“Bigo!”
杰瑞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银行不是慈善家,但他们是嗜血的鲨鱼!
他们看到抵押品,那些暴涨的原材料、半成品的价值在飙升哪怕泡沫化,看到恐慌性需求,评估风险后,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扩大信贷!
市场上钱会变多!但这他妈的就是饮鸩止渴!”
他话锋一转,指向更深层的结构:
“看清楚代价!资本有机构成(C/V)在像火箭一样蹿升!
什么是有机构成?
就是你投进去的钱里,花在机器、厂房、原料这些‘死东西’也就是不变资本C上的比例,像吹气球一样暴增!
而花在‘活人’工资的可变资本V上的比例被疯狂压缩了!
这意味着什么?小子?”
汤姆努力回忆着课本:“总资本(C+V)中C的比例上升……意味着整个产业的利润率(M/(C+V))在短期内会被严重摊薄?分母变大了?”
“聪明!”
杰瑞赞赏地拍了下汤姆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把他拍进地里,
“高昂的死东西投入像他妈的大山压着利润!
那些只能赚点辛苦钱的中下游厂子,比如组装厂、小设计公司,他们的利润会被压榨到极限,甚至亏本!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资本搏杀的血腥味,“看看内存颗粒现在的价格!
看看三桑那些寡头的股价!
它们的‘市场价格’现在远远高于它们实际的‘价值总量’!
为什么?因为恐慌!因为短缺!
因为这天灾、这人祸,还有新罗那帮蠢货搞出来的破事!”
“巨大的套利空间!”汤姆眼睛一亮,明白了关键。
“没错!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套利空间!”
杰瑞的眼中闪烁着资本捕食者的光芒,
“这就是市场的魔力!利润率平均化的铁律像上帝的手一样开始拨弄!
那些快被成本压死的环节,会像疯狗一样拼命涨价、向下游转嫁成本!
那些闻到血腥味的资本,会像秃鹫一样扑向上游,试图控制资源、分食这块突然膨胀的蛋糕!
整个产业链上的所有人——从矿老板到晶圆厂,从芯片巨头到内存条贩子——都在用尽吃奶的力气,推动这个涨价浪潮!他们在干什么?”
杰瑞死死盯着汤姆。
“他们在……试图将自己的‘个别生产成本’拉近到这个新的、畸高的‘市场价格’?”
汤姆不确定地回答,感觉脑中那点课本知识在眼前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Exactly!”
杰瑞的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肯定,“他们在进行一场残酷的‘价值重估’!
旧的成本结构、价格体系、利润分配格局,在这场硅石风暴里被打得粉碎!
所有人都在废墟上重新划地盘、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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