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虎啸青瓦台·旧我与新生(2/2)
那些被媒体大肆渲染的“驸马爷深夜买醉”、“豪门单亲妈妈独自带娃”、“任佑宰MIT挫败”的报道,无时无刻不灼痛着李健熙的面子和李家作为顶级财阀的尊严。
洪罗喜的话,是提醒丈夫李健熙,富真这些年的不易,这“状态不佳”的根源何在。
主位上一直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笑容、正享受着次女李叙显懂事请求的李健熙,在听到妻子这话后,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目光随即转向了李富真。
那张被灯光笼罩着的、曾经令新罗上流社会无数青年才俊倾倒的脸庞上,此刻清晰地透露出强行压抑的憔悴。
她依旧在努力维持着那份优雅,但眼神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强装镇定下藏匿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如何能瞒过阅人无数的三桑帝王?
更刺痛李健熙目光的是她下意识地在母亲提到孩子、提及“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后,身体几不可查的瞬间僵硬,以及她那眼底深处瞬间掠过的一丝深刻入骨的失望和冰冷厌恶。
那是一种心彻底凉透、没有任何期望只剩认命的麻木。
这眼神,比任何控诉都更具冲击力。
李健熙心中那团因为郑家垮塌、政治布局顺利、次女懂事而燃起的暖意,仿佛瞬间被浇入了一盆冰水。
一股浓重的恼怒升腾了起来。
既恼恨长女的“不听老人言”执意下嫁,更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既然做出了选择,哪怕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就该有能力收拾好局面,而不是将自己和家族都拖入这种难堪的泥沼!
他对那个平庸怯懦、扶不上墙却不断惹是生非的女婿任佑宰的鄙夷和厌恶,更是达到了顶点。
然而,看着女儿那张努力掩饰委屈与痛苦、眼底却难掩泪光的脸,身为父亲,那被权势包裹的心脏深处,终究是无法完全压抑的痛惜。
这是他李健熙的长女!
是天生就该站在云端的三桑长公主!
她的婚姻,本该是门当户对、锦上添花,为家族带来无上荣耀,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成为全国上下的笑柄、舆论哗然的话料,让她在家族的聚光灯下备受煎熬!
种种情绪在李健熙胸膛里翻涌冲撞,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青瓷酒杯,指节微微泛白。
那深邃的目光,如同审视一件价值骤跌却无法真正舍弃的古董,定定地落在李富真低垂的头顶上,带着千斤重的分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里面有对女儿不幸的怜悯,有对失败的惋惜,有对现状的烦躁,更有一种被挑战了绝对权威的愠怒。
整个餐桌的气氛因为主位这突兀而漫长的沉默再次凝固。
李富真感觉到了那道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视线,她知道父亲在看她。
那目光像无形的鞭子,反复抽打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咸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努力抑制着即将决堤的屈辱泪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的十几秒之后——
“唉……”
一声绵长、低沉、仿佛蕴含着无尽叹息与无奈的尾音,终于从李健熙的喉间逸出。
这声叹息仿佛打开了某种阀门。
他缓缓放下一直端着的酒杯,那动作带着一种疲惫感。
目光中复杂的审视缓缓淡去,最终沉淀为一种相对纯粹的、属于父亲的温和,虽然依旧带着那份沉甸甸的份量。
他望着垂首不语的大女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座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罕见的、只对子女才有的语重心长,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断,
“富真啊。”
李富真身体猛地一颤,低垂的眼睫如同受惊的蝴蝶翅膀般剧烈地扇动了一下。
“人生漫长,个人的幸福……才是根本。”
李健熙的话语很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斟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李富真,投向某个更远也更模糊的未来,
“日子,过得的下去,就接着过下去……”
他又停住了,似乎在强调这个假设本身就摇摇欲坠。
然后,他的声音陡然一沉,如同磐石坠地,带着斩断一切纠结的决绝力量,“如果过不下去,离了就是了。”
沉默几秒后,一句“决定权……在你。”在众人耳边炸响!
“在你”二字,像是某种沉重的枷锁被瞬间解锁,发出了清脆的裂音!
如同被闪电劈中,李富真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一直低垂、盈满脆弱与委屈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晶莹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涌出眼眶,沿着她消瘦却依旧精致的脸颊,无声地、汹涌地滑落。
“阿爸……”
自由?!
解脱?!
父亲终于……终于亲口给了她一条生路?!
不再是隐晦的暗示,不再是家族会议上冰冷的沉默,而是在这所有核心成员面前,明明白白地将那把斩断枷锁的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
震惊!
狂喜!
难以置信!
还有长久压抑后骤然爆发的巨大委屈!
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瞬间淹没!
她能做的,只剩下紧紧咬着下唇,不让那濒临崩溃的哭声冲破喉咙,任泪水肆意流淌。
但这汹涌的眼泪,却比任何语言都清晰地表达了她此刻的心情——是绝处逢生的狂喜泪水!
但在这巨大的情绪波动间隙,那从小被灌输的家族责任感,那作为长女的自律,立刻让她想到了另一个层面。
家族声誉!
三桑的脸面!
她强忍着巨大的情绪起伏,哽咽着,带着一种无比诚挚和急切的保证看向李健熙,
“阿爸……我知道……可是,离婚……会不会影响到……”
“影响?”
李健熙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富真那急切的泪眼,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
“三桑的脸面?这个,你不用操心。”
他没有解释如何处理负面影响,但这句“这个,你不用操心”却如同千钧重的保障!
带着一种冰冷的、碾碎一切的自信!
仿佛那些舆论风波,只要他李健熙想,不过是拂袖可去的尘埃。
洪罗喜适时地递过去一方素净的丝质手帕。
李富真接过母亲的手帕,擦拭着汹涌的泪水,同时用力地、清晰地点着头,那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承诺,
“我……我明白,阿爸。谢谢阿爸!”
看到大女儿眼中重新亮起的光芒,那是一种卸下巨石、重见天日后的轻松和解脱感,李健熙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也仿佛落了地,眼底深处最后那点愠怒彻底消散,化作一丝真实的、老怀开慰的暖意。
他嘴角扬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点了点头。
父慈女孝的画面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定格。
金大中血洒检察厅台阶时发出的那残阳暮虎的一啸,以及他三个儿子如同烂泥般被检察厅拖走、无力回天的丑态,都如同冰冷清晰的镜鉴,让李健熙在那一刻也彻底参透了一件事:
有些朽木、烂泥,天生就是扶不上墙的!
如同任佑宰之于李家,如同金大中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之于他们的父亲。
三桑这艘巨轮的航程,宏大而冷酷!
前行的脚步,岂能被这样的累赘所拖累?
在这个铁律面前,所谓的“家族颜面”,不过是一张随时可被更强力量扯碎的面纱,轻若鸿毛,根本不值一提!
割舍掉烂肉腐疮,才是对整艘巨轮最正确的抉择!
放下心结后,看着长女李富真脸上那三年来未曾有过的、卸下万斤重担后的释然笑靥,如同冰封的土地在春日暖阳下融化,绽放出久违的生机,李健熙抿了一口清酒,老怀开慰的同时,心中思绪也是翻腾着。
富真今年不过32岁,正是智慧和风韵交融的盛年,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新罗有几人能比?
何必把如此珍贵的年华,继续蹉跎在那条扶不上墙的落水狗身上?
离了便好!
无非是花些钱财,买断这段荒唐,换取宝贵的时间!
待她干净利落地结束这段失败的关系,自己自然能够为她精心挑选一个更体面、更配得上三桑长公主身份的联姻对象。
李健熙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权衡考量。
只是……
毕竟是二嫁,要想匹配顶级门第,怕是有些难度了……
慢慢物色吧。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
布局多年,扳倒了HY集团郑家这个自朴正熙时代成长起来的‘财阀之王’,也成功的将三桑财阀的影响力渗透到了青瓦台。
就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长子。
“在镕,”李健熙的声音打破了温和的开场,带着卸下重负的轻松,他端起小巧的青瓷酒杯,
“举重若轻!干得不错!”
他浅啜一口温润的清酒,眼角眉梢俱是赞许,“这才是我李健熙的儿子!未来的掌舵者!”
李在镕连忙谦逊躬身,双手举杯:“全赖父亲多年运筹帷幄,根基深厚。
郑家那棵看似遮天蔽日的大树,内里早已枯朽不堪,坍塌是迟早之事。
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李尹馨闻言心里一紧,大哥没有提具荷范这把深藏袖中的尖刀。
“顺水推舟?”李健熙放下酒杯,指尖在檀木桌面上轻轻一点,发出“嗒”的清响。
他目光深邃地扫过子女,带着掌控历史的权威与一丝刻骨的鄙薄,
“这‘势’,难道是无中生有?”
他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自朴正熙时代起,郑周永便在军政府羽翼下成长为庞然巨兽!
真以为他‘头脑冷静、善于谋划’,便可号令天下?”
那讥嘲之意毫不掩饰。
提及那个已故的老对手,李健熙眼中寒芒闪动,
“但今日,我要你们铭记,郑周永所谓的‘雄才大略’,不过是困在朴氏枷锁中舞动的花枪!
他至死都未跳出那口井!真正的掌局者,何须亲染尘埃,与群狼血溅五步?”
他的视线如同千斤重担,缓缓扫过长子、长女、次女,最后定格在小女儿清澈却茫然的眼睛上。
“你们记住,真正的大棋手,当立足彼岸!”
李健熙的声音陡然昂扬,充满掌控一切的霸气:
“他需能洞察江河奔腾的每一股暗流!计算其间的湍急与凶险!更要能驱策河中之虎——”
他右手猛地向下一切,动作决绝凌厉,
“去吞食对岸觊觎的群狼!
借虎狼相争之力,铲除宿敌!
更能于虎狼分食完毕、伤痕累累之际——稳!准!狠!将其逐出我们利益的疆域!”
洪罗喜不动声色地轻碰了下丈夫的手肘。
李健熙会意,收敛了几分外露的锋芒,但那份滔天权势在手、睥睨新罗商政的绝世霸气,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在场子女的骨髓深处。
洪罗喜适时地用细长优雅的银勺舀起一颗饱满澄澈的海胆刺身,金黄的膏体在柔和灯光下闪烁着细腻诱人的光泽。
她优雅地将其放入丈夫李健熙面前的水晶碟中,动作自然流畅,宛如一场无形的舞蹈,瞬间化解了方才那番指点江山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凌厉锋芒。
“父亲,”
李富真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她惯有的清冷和洞察力,
“卢先生今日在竞选本部的姿态,可谓锋芒毕露,气势逼人。只是……”
她的话语微微下沉,带着一种阅尽世情的凝重忧虑,
“这些在台下被我们推上聚光灯的政治人物……
当他们真正踏上权力的最高峰,那份被瞬间点燃的、熊熊燃烧的野心与掌控欲……
是否会反噬到曾经的推手?”
她的目光并未刻意投向任何人,却精准地掠过了母亲洪罗喜投向李健熙时那瞬间的忧虑眼神,最终定格在父亲那张被柔光晕染得深邃莫测的面容上。
“卢泰愚当年的所作所为,余音尚在耳畔,我们不得不防。人心……常常在高位之上迅速异化、变质。”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温情的餐桌上投下了一层冷冽的阴影。
餐桌上好不容易被洪罗喜重新营造的暖意,因为这直指核心的忧患意识而瞬间凝滞。
李叙显与金载烈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哈哈哈……大妹!”
没等李健熙回应,李在镕已经爆发出一阵爽朗又带着绝对自信的大笑。
他一手随意地把玩着青瓷酒杯,脸上的神情松弛而笃定,仿佛妹妹的担忧如同孩童杞人忧天般可笑。
“你啊,就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复杂了!”
李在镕微微前倾,目光扫过家人,语气不容置疑,
“卢武铉是谁?他背后的擎天巨柱是谁?是他李卢家吗?是那个小小的釜山律师团吗?
是我们!三桑帝国!
他今天能在那里挥斥方遒,踩着的难道只是政敌的尸体?
不!是我们李家为他铺设的、用黄金铸成的天梯!”
他的眼神闪烁着得意的精光,甚至带着一丝掌握秘密的狡黠,
“至于他是否膨胀?是否会背叛?”
李在镕抬手,食指向着书房方向虚虚一点,那里似乎代表着绝对的控制,
“他的命脉——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早就被爸牢牢攥在手心里了!”
他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浓重的暗示,
“都好好地锁在爸那个顶级防护的书房保险柜里呢!
那柜门的厚度,比国会金库的大门还要坚不可摧!
只要他敢动一丝一毫的歪心思……哼!”
他做了一个开锁的动作,笑容冰冷而自信,“只需爸掀开那柜子一条缝,从里面随意抖落出任意一张泛黄的纸片,都足以让他那身刚刚披上的华丽紫袍,当众化为一堆连乞丐都嫌弃的破布烂衫!”
李健熙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他转向李富真,脸上一抹安抚与理解的暖意,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富真,稳重是好事。但在镕所言……也是事实。”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家,“有些事,不必终日悬心。
该锁进柜子时,就安心上锁。
待到需要它彰显力量的那一刻,自有雷霆万钧。
当前,和气生财方为大道。”
二女婿金载烈脸有些白,他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李健熙此时却望着他笑了笑,“载烈,不必紧张。
重器在手,引而不发是威慑,但若无人知晓,则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这是你们应该知道的,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掀开那柜子时……
载烈,你和在镕、富真、叙显、尹馨……
你们必须有能力去掀开!”
金载烈赶紧起身,深深一躬,“阿爸放心,我一定谨记。”
“坐下吃饭!载烈陪我多喝两杯!”
洪罗喜闻言,脸上残存的那一丝忧虑彻底消散,展露一个温婉的笑容,
“是啊,一家人难得欢聚,开开心心吃饭最是要紧。”
餐桌上的氛围终于彻底松弛,李富真心底紧绷的弦也随之松解。
话题自然转向风雅日常,食物的鲜美,樱花的早绽,几句不痛不痒的趣闻轶事。
家族亲情的暖流重新在杯中温润的清酒里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