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2）

第128章

“外头的杀声固然已经停止, 可人心中的躁动却依旧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诧额云珠的错觉，她仿佛望见了陈香云面上隐隐的笑意，但当她再次用目光追随而去时, 那微笑便似乎又消失不见了。

梁地的女子总是有着别样的气度, 或许是那柔顺驯服垂下的头颅, 又或许是那些剪裁精良的衣裳, 总之, 她们与魏人妇女格外不同的。魏人的装扮总是热闹而盛大的, 但是要论起精致来，自然要差了那么一筹。即使在这北地塞外, 这些梁地来的贵人们也并未抛弃旧日的熏香习惯，那种沉香、鸡舌一类香料堆叠在一起形成的特殊气味，便长久地混杂在袍服衣摆之上，给人馥郁之感。

毡帐里头并不明亮, 只有那微火的点点亮光照着, 将不大的一片照成橙黄色, 但除却这橙黄色之外的一切都被吞没在昏沉的夜色中了。相比于紫微宫中的灯火通明，这里要显得格外寒酸，绝称不上它的身份地位, 却又已经足够奢侈。

陈香云气度沉静，她与诧额云珠相对而坐，即使被重兵包围, 也绝不显得逊色分毫。她坦然至极,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适意。

于是诧额云珠不由觉得一阵恍惚，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又感到陌生极了,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邀的客人。但这恍惚持续的时间也并不长久, 她很快便回过了神。

“那么告诉我，梁国的公主，是什么促使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来到我的面前？”

陈香云却在此时起身，她行至诧额云珠身侧不远处，再次俯身下拜，叩首道：“我愿奉您为上宾，与魏王退守拂云，永不再入。”

诧额云珠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作为焯夏昔日的宠妃，诧额云珠并不仅仅依仗强大的母家，事实上丹鄂重节部并称不上那些最强盛的部落，而美貌——她自然也比不上以容色著称的颜佳部大妃。

一个出身算的上平凡的普通女人，想要搏得一个君王的宠爱，智慧——那种被阔阔轻蔑的称为愚蠢的智慧，自然是少不了的。

她很快便明白了陈香云的意思，于是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么我又为何要答允你的请求呢？”

陈香云表现地云淡风轻，她侃侃而谈：“大妃今日如此行事，显然已经尽占上风，自然不会有人胆敢触发您的威严。若是诛杀魏王对您有所助益，我又怎敢劳烦尊驾，叫您亲自来行此事呢？自然早早使其殒命，献上她的尸首，希冀得到大妃的宽恕。”

诧额云珠轻笑一声。

陈香云接着说道：“大妃既愿召我入见，此间必有疑虑。”

她再次行礼：“若您肯允准我的请求，这疑虑自然消解，两方各自相安，其中更有几分道理，请容我在此向您解释。”

诧额云珠不置可否：“你说。”

“喀木生性阴险，”陈香云此话一出口，便将这整个事情定下了调子，“他并不是一个能够作为盟友的人。何况他同样身负速沁部的血脉，他是大汗的兄弟，相比较一个外姓人，王帐之内的人自然更信重他。”

诧额云珠站起了身，她居高临下地凝望着陈香云的眼睛：“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又怎能料到，这多年之后的样子呢？何况你我、梁魏，彼此间打了百数十年，血海深仇是抹不掉的，我又怎会舍弃我的同伴来听信你的言论？”

陈香云扬起脸，毫不畏惧，她回望诧额云珠：“正是因为这血海深仇。”

她与赵明闻是作为促成两国和议的使者到来的，自然也就必须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维护两方和议的进行，此时魏国内部纷争不断，本是出兵征讨的好时候。奈何大梁也是一片混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空望这好时机嗟叹不止，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并算不上什么机密。

到了这个时候，梁人们已经再也无法忍受又一次的动乱了。

其中自然还有对民怨的考虑，方才安定数年，百姓犹且未曾满足，昔日鼓足的心力一旦耗尽，便极难挽回。那么此时，若是再参与到魏国两方势力的博弈中，对梁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而诧额云珠，当她选择杀死克保和阔阔时，她便已经与大部分人所期望的背离了。

“魏王的位置永远不会空悬，死去了一个，便会活着的另一个来顶上，只是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只能是速沁的血脉，是大汗的血脉。叶护可汗已经死去，你需要一个代替的傀儡，才能参与到权利的争夺之中。除了平安之外，还有谁能更胜任这个位置的呢？”陈香云道。

“她尚且年幼，于是到了她真正长成的那一日前，在这十几年里，她都不会能有反抗你的机会。而她又具有梁人的血脉，大臣会更偏向你，而不是她。何况还有我这样一个养母，一个敌国的公主，平安从一开始，便没有了同你竞争的能力。于是你得以独享这权势，我愿意向你俯首，那么你——就是这草原上最尊贵无双的女人。”

她温声道：“对你而言，大妃，这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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