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2）

那是解明远的人。

他们阻断了吐蕃、党项两军前队回首驰援的步伐，牵制住了一部分的军力，为赵明闻等人争取出一线机会。

赵明闻握紧了手中的刀，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里，手中的微汗湿了一片，赵明闻慢慢调整着呼吸，蓄势待发。

“冲锋——”赵明闻厉声道，挥刀指向前方，双腿轻夹马腹，一马当先便冲向了坡下。

其余人紧随身后，没过多久，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队人赶往帐中报信，另一队人则上马向前，试图阻拦。

赵明闻并不躲闪，动作果决至极，几乎叫人瞠目结舌。她并不畏惧死亡，因此行事动作上便没有了顾及，为了能够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将自己往敌人刀下相送。

她是女儿家，气力上自然比不得这些久惯征战的大汉，虽然也曾习武，可入京后便疏于锻炼。且时人推崇清静养福，又减三餐之量谓之“惜福”，而为媳妇的更要侍奉公婆、小姑，因此更加着意忍饿，便是饥肠辘辘也不敢说。且这里头还有一重，便是怕未来夫婿瞧着不喜欢，要那袅袅娜娜的身段，娇怯怯的细弱嗓音，天生风流纤瘦的模样，才让人心生欢喜。

因此赵明闻在京里这八年，虽然享了世间难有的富贵，在这吃食上甚至比不如那一等市井小民的女儿。后头到了草原，难得的能吃饱，再加日日骑马打猎，身子好了，却还是不如同龄的魏女。

赵明闻便也不在“力”字上钻研，只求灵而迅捷，一击毙命。

几个持护在她身边的侍卫本想上前阻拦，见她应对轻松，目中皆有异色，却不敢分心，一面警惕四周，一面参与砍杀。

利刃砍下了骑兵的头颅，赵明闻用随手夺来的剑反手穿透了另一人的心脏。那人万想不到数千个日夜里，伴随在身边被细心养护的剑竟会作用在自己身上，神情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但赵明闻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因为拓跋德辉已经冲了过来，数百人紧随在他身后，赵明闻攥紧了手中的刀，横在身前，目光警惕。

拓跋德辉并不是严守礼仪的人，若要让他为了所谓道义独身一人和敌军首领战斗，他只会觉得是荒诞呓语。

赵明闻也不指望拓跋德辉忽然没了脑子，赵明彰已经骑马向前到了她的身边，在过去的两年里，赵明闻教会了他所有自己的习惯，甚至几次在配合中捕杀狼、虎等猛兽。

战场上的杀机往往只在一瞬，赵明闻手中的利刃先一步刺进了拓跋德辉的胸膛，余下的众人很快便溃不成军，驰援的吐蕃军队同样遭到了猛攻，只得逃离。

解明远领军向此靠近，却只见到一众魏人追赶逃军离去，不由愕然道：“他们这是做什么？穷寇莫追，三娘，你怎么就这么放他们随便去了。”

赵明闻冷冷地扫了一眼，漠然地回答道：“他们可没杀尽兴，与其折磨城中百姓，倒不如随他们去，也省的我烦心。”

她的脸上沾了血迹，难以擦去，赵明彰顺手递过沾湿了的帕子，赵明闻便朝他温和一笑，拿过时顺手捏了捏赵明彰的掌心。

她做的自然，全然是把昔日对女孩们的习惯带了出来，赵明彰默不作声也瞧不出什么，解明远却不自在了，他偏又不好说些什么，便只得移目望向远处，只做不知。

赵明闻擦净了脸，见他这番模样，反倒奇道：“你这是干什么？城中百姓还在等着，叫人收拾好东西，先在外头驻扎下来。咱们且去里头瞧一瞧，也好再做打算。”

然而相山城中的景象还是超出了几人的想象，尸体已经堆叠如山，先时还有人出力焚烧掩埋，此时却只能摆在一旁。入耳只闻伤者哀哀的泣声，残檐断壁，满面尘烟。

许绮男也是神情疲倦，她的唇上面部布满了皲裂的血痕，却还是强撑着上前迎接，却哪里还有昔日贵妇人的模样。

赵明闻急去扶她，却只觉许绮男的手不住颤抖，已经冰冷地如死人一般。解明远不由落泪，他不住摇头，几乎说不出话来。

许绮男却神色沉静，她温声道：“莫哭，孩子，别哭。”

“百姓能遇诸位，是幸事。老妇虽然不知礼数，却也深晓诸公高义。”

她慢慢下拜，俯首道：“老妇代相山城的百姓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