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情爱惑人(2/2)
余幼嘉仔细回想,忆起寄奴那份恨天恨地的别扭感,也选用了一个独属于寄奴的字眼,轻声道:
“可能也有些许【恨】,我还得些许时间才能搞清楚。”
这回,换成朱焽诧异。
朱焽品味着那个字眼,轻声重复道:
“恨?”
怎么会是恨?
虽然他到崇安的时日不长,但他,甚至连城中各处细节,都能看出来她对谢先生的不同。
或者说,人人几乎都知道她对谢先生的不同。
城中只有周家一处,不会被娘子军们巡逻,他们也不用从事任何活计。
她,她也总是极愿意探听有关于谢先生的事,一旦听闻,便会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朱焽并非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偶又觉得两人面上过于冷淡,或有缘由。
而他又实在难以自禁,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这,才是他原先说自己是‘执意’送木匣的原因。
执意,执意。
他并非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执意一次,仅此而已。
但,她对谢先生的‘恨’,由何而来?
余幼嘉随意点点头,两人沿着田垄慢慢走,许是因为最困扰人的答案已经消除,或许,只是因为今夜的蝉鸣有些悦耳,她的言语轻快了几分:
“你来崇安拜访时,我们其实已经准备成婚啦。”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谢上卿’,他十年前被我表哥所救,逃至崇安后,便借用了我表哥的身份名字存活,我便也一直以为他是我表哥”
田垄中有些许萤火明灭,余幼嘉手痒,想去捉,结果却扑了个空。
不过她也不失望,只是继续走,继续捕捉:
“那时的崇安已在我手,城中每个人其实都有登名造册,你们兄弟二人带领商队来访时,张口便说要拜访‘谢上卿’,在我听来,自然古怪”
不是一点古怪,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古怪。
总共就这么多人,谢上卿总不是女子,那男子身,久居崇安的‘谢上卿’是谁
那还真是挺‘难猜’的。
不清楚,不明白,或许,是五郎吧。
余幼嘉心里开了个小玩笑,指尖又往一处荧光追寻而去,而这回,她又扑了一个空。
朱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也终于回想起那个初次见面时,面前清冷少女问出的那句话——
她问,‘周利贞是你们长辈?’
他不认识周利贞,他原先也自以为是一句微不足道的问话。
他从未想过,这句话之下,竟如此暗潮汹涌。
朱焽轻轻抚摸着怀中那方木匣,轻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这份礼物,或许错了,也或许只是迟了。
余幼嘉还在抓着始终没能抓到的萤火,朱焽温声道:
“所以,‘周利贞’此人,原是余县令的表哥?”
余幼嘉随意应声,没有回头去看朱焽。
只是下一瞬朱焽吐出的言语,却让她抓萤火的手微微一颤,惹得一只本应该顺利落入她手的萤火虫脱逃。
朱焽说:
“难怪先生给我的书中,每逢写至‘利贞’二字,总有避讳缺笔。”
利贞二字,其实并不少见。
此词通常被后人认为出自《易经》乾卦的卦辞,原文为“乾,元亨利贞。”
每逢示‘乾’,或批注摘记,便常出现此词。
而避讳缺笔,便是文人不直接称呼君主或尊长名字的习惯。
凡是遇见此名,便会想办法用改字和缺笔等方法来回避,故而后世对校时总会遇见一些奇怪的字。
其实这不属于错字,而是有意避讳。
朱焽说的平常,但余幼嘉听到此言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
因为避讳缺笔这种事,本不该出现在平辈身上。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极为尊重,尊崇于对方的前提之下
可,可这对吗?
她还记得寄奴袒露自己时所言,他总是说‘人人都爱周利贞’‘周利贞该死’。
他若真那么恨周利贞,为何对周利贞避讳缺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