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杨阜，请辞（1/2）
洛阳城广阳门的女墙下，曹宇的手指几乎扣进青砖的缝隙。
旁边的一名副将急忙辅助摇摇欲坠的他。
晨露沾湿了他的玄色披风，甲胄下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
方才还积极求战的陈泰，此刻也已经鸦雀无声。
杨阜却是眉头舒展开来，道：“能攻下伊阙关，至少也要千人！
巡逻安顿人口，至少也要千人。
也就是说，现在断后的白袍军，最多只有两千人。”
说到这里，杨阜忽然一巴掌拍在城砖上：“燕王，速速出击，速速出击！”
曹宇顿时愣住，他看向陈泰。
陈泰却是面色有些苍白，显然还没有从自己老爹被俘虏的事情回转过来，只是道：“不可轻举妄动。”
曹宇再次愣住，之前积极求战的不愿出战了。
之前劝说不要出战的积极求战了。
杨阜还在继续劝说：“二十万百姓拖家带口，每日至多行进三十里，正是半渡而击的良机！
大军骤然可以从三面同时出击，魏正若是分兵，则难以对抗。
若是不分兵，则一路鏖战，两路杀过去，把叛民杀散！
魏正必然溃败，他的士卒虽然精锐，但毕竟人少。”
可曹宇望着伊水河畔绵延的队伍，旌旗如林，人喊马嘶的，却很难听进去。
对方人群中穿白袍和甲胄的足有万人，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他忽然想起昨夜太医令的话：“陛下龙体虚弱，恐难再受刺激。”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符节，那是曹叡今早派人送来的，却未附片言只字。
“杨卿，陛下并未不能理事。”
他的声音带着不耐，“如此大事，还是先派人请示陛下，再做定夺吧。”
杨阜的胡须剧烈颤抖：“等陛下旨意，黄花菜都凉了！”
话未落音，谒者已捧着诏书而来——
......
太极殿内，曹叡斜倚在龙榻上，玉枕上还沾着昨夜的呕吐血迹。
刘放的羽扇轻轻摇动，带来几丝微风。
“陛下，燕王曹宇遣人来报，说魏正带着二十万叛民向南而走，问是否出城追击？”
“啊！”曹叡疲惫的睁开眼睛，昨夜的头痛仍在太阳穴轰鸣，他好似祖父曹操挥斥方遒的样子，却又看见蒋济的首级在辕门悬挂的幻象。
“朕累了，你们说怎么办？“
“陛下，臣议放魏正南下。”
“何解？”
“魏正用兵，神出鬼没，我们难保万无一失。
若追击失败，洛阳再陷，国家颜面何存？
恐怕各个州郡和地方都会生出异样的心思。”
闻言，曹叡沉默下来。
孙资接着说道：“魏正此去汉中，需过秦岭天险，沿途关隘城池皆有守军。
荆州刺史胡质已整肃军马，专等魏贼粮尽。”
曹叡叹气道：“魏正此子用兵如神，若是放其离去，恐怕放虎归山啊！”
刘放接着说道：“魏正用兵再厉害，我们边疆谨守关卡即可。
再说，边疆将领本就是为陛下分忧的，胜了是陛下洪福，知人善任，败了是辜负了陛下的重托......”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换个刺史，换个将军而已。”
曹叡的目光落在二人腰间的玉带——皆是新制的九环带，镶着从国库支取的东珠。
他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刘卿你帮我拟招吧。”
刘放提起御笔时，笔尖在黄绢上颤抖，一边写一边说：“密诏曹宇：明面上按兵不动，待贼军过伊阙关，派轻骑夺回关隘，再宣扬大捷。
密诏荆州刺史胡质和征南将军夏侯儒，让他们继续坚壁清野，加大骚扰，务必使得魏正不能平安抵达汉中。”
......
当密诏送到城楼上时，曹宇摇了摇头，杨阜则是忍不住骂道：“错此良机，徒使魏正竖子成名。”
“杨公。”曹宇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可知，洛阳若再失，各州郡刺史会如何看陛下？”
“他们该看的是陛下的决心！
但是现在，英明神武的陛下不在，他们看到的是我们的软弱！”
杨阜双眼圆瞪，口水几乎喷到曹宇的脸上，“当年末将守冀城，面对马超数万大军，也未曾退缩分毫！
奈何韦使君泄了心气，结果被杀，使马超拥有凉州之地。
即便如此，某也未曾惧他分毫，而是设计再战。
其在战场上与我厮杀，杀我宗族兄弟七人，我都一步未退。
两军对垒，最忌讳的便是畏首畏尾，最终导致错失良机！”
他忽然指向洛水河畔正在渡河的百姓，“现在追击，击其腰腹，必能破阵！”
曹宇沉默着望向远方，魏正的中军大旗已过洛水中央。
他想起刘放的话：“陛下是圣人，怎能弄脏衣袍？与武将争锋。”
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虎符上的青龙纹，忽然发现龙首的眼睛已被磨得发亮，监国不好监啊。
“杨公，待魏正过了伊阙关，我自会亲自带兵追击，夺回伊阙关，然后全力击杀魏贼！
当然，夺回伊阙关，就是一场大捷，我们大魏这魏正这一番折腾，中央声威坠地，可不能再出一点问题了。
密诏说要宣扬大捷，你可懂其中深意？”
杨阜的目光从曹宇的甲胄移到远处的伊水，看见魏正的白袍军正在岸边休整，士卒们用河水清洗兵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懂，我如何不懂，我有什么不懂！
老夫更懂，当年武帝在时，断不会让贼军如此从容。”
他忽然转身，对着曹宇长揖及地，“待魏贼离去，末将便向陛下请辞——城门校尉的铠甲，末将穿了这些年，也该让给能战之人了。”
曹宇望着杨阜蹒跚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城楼下，荀霬正带着残兵往城内走，衣甲上沾满伊阙关的泥土。
......
伊水的浪花拍打着岸石，魏正的队伍已开始向伊阙关进军。
“天子英明神武，遣燕王宇破贼于伊阙，杀敌三万......”
听着刘放的话，曹叡的精神终于好了些，但又忽然想起蒋济的酒葫芦——此刻怕是正漂浮在伊水河中，随着魏正的船队，流向他汉中。
当杨阜的辞呈送到御案前时，曹叡已经在试穿新制的衮服。
绣着十二章纹的衣袍拖在地上，他对身边的小黄门说：“杨卿老了，就让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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