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昭瞢暗(二)(1/2)
冥昭瞢暗(二)
宏永帝站起身来,走到戴丽娘身边。
他猛然捏着戴丽娘的腮颊,审视般地捏了捏。
宏永帝上下轻扫过戴丽娘一眼,轻晒:“戴氏,妳在朕身边多久了?也有三十余年了吧,从前只觉得妳粗鄙浅陋,但也不失妩媚可爱,又与朕相识于微末,朕总念着过往的情分,故而对妳更是心疼万分,妳呢?”
“十郎,无论如何,当年我就说了,我待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戴丽娘微一迟疑,勉强笑道。
“朕本以为青梅竹马、少年真情,你我终还是陪伴着彼此,妳又儿女双全,除了不是正妻之外,朕什么都给了妳。”
宏永帝心头怆然,一瞬间像是老了许多,“疏忽礼仪、欺压凤位,朕也就不与妳计较。不成想,朕是养了饥鼠黄松啊,竟把你们养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豺能杀虎,鼠可害象,戴丽娘,朕可真是小瞧妳了,妳以为朕何以让妳在后宫中搞这些小动作?”
“大郎地位尴尬,风评更不甚佳,这都是妳这做阿娘之过,眼瞅着六郎越长越大,更是出落的英姿贵品,你们这不就急了吗?有朝一日他若长成,你们母子几人落到他们手里可有好下场?你们如此糟蹋朕的心意,叫朕如何能不心寒?”
戴丽娘木愣地盯着宏永帝,往事一幕幕浮现于脑海之中。
只见记忆中的少年,含着欣喜的笑意朝她伸出手。
她也不自觉得伸出手,想要一触那温暖如春光的记忆。
戴丽娘现下只觉得心动异常,心脏彷佛要冲破喉腔跳出。
在她堪堪要碰触到十郎的衣角时,猛然被一道冰冷的旨意打断。
墙崩因隙,器坏因衅,往事如破碎的瓷瓶再也回不到当时的好时光。
戴丽娘擡头望着天穹上的月光。
是冰冷且锋利的剑光、是削铁如泥将人挠得体无完肤的利爪。
方才十郎说了什么?
充媛戴氏,残害皇嗣,冒犯君上,妇流之辈妄议朝政、搬弄悖逆,试图扰乱圣听,妄猜圣意,一介妇人蒲柳贱质,怎能容忍?然,久伴朕侧三十余年,朕心不忍,不忍加殛刑,关至掖廷宫,待朕龙驭宾天之时,赐毒酒一杯,随朕而去。
“朕今生都不要再见到妳这贱人。”
“但待朕百年之后,让妳随朕一道去,也算全了你我当时的诺言。”
宏永帝淡淡道,随后把挂在身上二十余年的香囊拆下。
扬手,就将此物丢到戴氏脸上。
宏永帝脸上全无沉痛之色,只余鄙夷与不屑。
他摆手让一旁的禁卫将人拉下去,脸上一丝未动,自言自语道:“今日种种皆是妳咎由自取,妳所择之路尽头便是死路,偏妳不信,罢了。”
戴丽娘的两个女儿齐齐扑了上来,跪地叩头,止不住的求情讨饶。
宏永帝点点头,闭上眼睛,反剪了双手背于腰后。
他淡漠地开口:“薇安公主不必等到月底了,明日就让她离宫。礼部,对外宣称公主出降匆忙是为赵夫人冲喜,不宜大办,嫁妆一概之物,暂且扣押,朕要好好看看,下边的人又敬献了什么好东西...楼侍郎,你懂分寸。”
“蓉安公主,杀人可恕、情理不容,蓉安今日之过,也有我这做阿爷的一份不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天下万性亦也是朕之子,朕不得不罚。”
“着蓉安公主废除封号,幽闭宫中。待大理寺查案确认属实后方做决断,此案不必劳动三司会审了,宋少卿,此案全权交给你负责。”
“至于崔驸马,朕准了和离之请。”
“然,十年内不得再娶,也算是以全这几年夫妻之情。”
宏永帝向燕明熹的方向走了两步,无语打量了少女片刻。
他静静地开口:“宗敬公主目无君父,臣节儿礼崩坏,禁足缀霞宫,无旨不得出。”
燕明熹屈膝领旨:“臣谢圣人天恩。”
宏永帝心中门清儿。
细思细想,他目光定定地瞧着场上诸人。
今晚蒋昀阳特意让他先传旨于礼部他们二人的婚事,想来是怕今日天子动怒,一怒之下收回指婚旨意。
犹玉琢磨、谋之策之,今日种种环环紧扣,也不知后头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思及此处,宏永帝一阵无力后怕。
如今情形看来,这蒋家对宗敬是势在必得。
蒋家小子长辈俱在,今日皇家脸面早已丢尽。
若是天子妄言、临终反悔收回旨意,只怕这又有得闹。
且单看宗敬别扭的性子,这孩子自小死心眼,瞧她方才对蒋家小子倒是情真意切。
虽说他十分不满自家女儿,为了个外人来反抗自己和皇权。
但今日,也算是圆了当初他对嘉慧皇后的诺言。
想到这,宏永帝长舒一口气。
他不禁想赶紧回宫,今日种种繁杂琐碎,他已无力再深思。
他有些孩子气地想着:明日朝会也罢了朝吧,好生睡一觉,就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
宏永帝终于开了腔:“礼部,这宗敬公主的婚期可是定下了?”
楼逸桓恭敬回应:“司天台今晚收到旨意,早早合了两位八字,这月月底,正是佳期,宜嫁娶。”
“呵呵,手脚倒快。宗敬公主便禁足到出嫁时,好生备嫁吧,朕乏了,众人都散了吧。”
众人俯身恭送宏永帝离去。
宏永帝沉沉地声音在空气中飘散:“今日无论宫门是否下钥,给大郎留个门,无论多晚,让他来见朕。”
***
夜凉如水,宁睿之踩着轻快地步伐,堂而皇之地迈入后宫之地。
照常理说,外臣擅入,应遭鞭挞百下,可却无人拦阻,仿佛置身无人之境。
他径直走到缀霞宫,便见燕明熹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似是不意外他来此处。
宁睿之苦笑摇头,“妳这水晶七窍心,什么都瞒不住妳,那就陪舅舅走一回,我们舅甥也一道赏着冷月之美。”
“今晚好戏如云,却也是有不请自来的小子爱热闹,也想横插一手?”
宁睿之顿了顿,看向一旁的阴影处,冷声开口:“别以为今日指婚,我便认可。小子勿张狂,否则我照样能让这婚事作废。”
蒋昀阳自暗处走出,拱手笑道:“从今以往便是一家人,殿下的舅舅亦也是我的舅舅,昀阳便厚着脸皮,同殿下一道,称呼您为舅舅了。”
宁睿之扭过头,不去理会乖张小子的油嘴滑舌。
他温和地对燕明熹笑着,但眼神却是掀起风驱急雨,还有显而易见的疯狂与狂喜,交杂在他这张向来冰山若水的脸上。
他轻声笑道:“舅舅带妳去赏好戏,就当做,先贺我的熹儿新婚之喜了。”
不多时,三人来到华坤殿。
宁睿之无视燕明熹诧异的眼神,径直走向殿中。
有一宦官躬身相迎,“已将戴氏带来此处,四周皆是我们的人,将军安心。”
步入殿内,烛光融融,一切都依然是嘉慧皇后在时那般场景。
壁上悬挂着一幅嘉慧皇后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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