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奇幻 > 素心传 > 第184章 忠魂战场

第184章 忠魂战场(1/2)

目录

老李头掏出油纸包,把菠菜拌麻酱推到她面前,麻酱的香混着山风的清苦,竟格外熨帖。“吃点吧,垫垫肚子。”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你太爷爷总说,再苦的日子,也得吃口热乎的,活着才有劲守。”

阿禾夹了一筷子菠菜,麻酱的醇厚裹着菠菜的清爽,在舌尖散开。她望着远处的关楼,望着脚下的战场,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枪头里的血性,那些缠在松针里的呐喊,那些浸在土里的牵挂,都成了这山的骨头,这关的魂,像太爷爷手里的枪,像太奶奶绣帕上的花,看似寻常,却撑着日子的脊梁,让每个走在这里的人,都觉得心里踏实,脚下有根。

山风还在吹,带着松针的清苦,带着战场的土腥,带着远处关楼的铃铛声,像支古老的歌,唱给过去听,也唱给将来听。

日头爬到中天时,山风忽然转了向,带着山阴处的凉气漫过来,卷得松针簌簌落。老李头拄着枣木拐杖站起身,竹篮往臂弯里一挎,藤条编的篮沿蹭过粗布褂子,发出细碎的响。“下山吧,”他望着远处山坳里隐隐泛起的白雾,“晚了山坳起雾,迷了路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裤脚沾着的草籽是今早爬坡时勾的,鞋面上蒙着层土,却每一步都踩在石阶的凹陷处——那是几代人走出来的窝痕,深的能容下半只脚掌,他走得稳当,像与这山长在了一处。

阿禾跟在后面,见他时不时弯腰,枯瘦的手指在草丛里扒拉。有时是枚生锈的刀片,边缘卷得像片枯柳叶,他会用袖口擦去上面的泥,对着日头照,看刃口残留的寒光;有时是块带箭痕的瓦片,豁口处还留着尖锐的棱,他会摸出腰间的麻线,小心翼翼缠在棱上,免得扎了篮里的东西;最常捡的是箭头,圆滚滚的,被山土磨得发亮,他总说这是“山骨”,藏着当年的响儿。这些东西被他轻轻放进竹篮,垫着层旧麻布,像拾掇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都是念想。”老李头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时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堆,却藏着点柔光,“人这一辈子,记不住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你太奶奶到了晚年,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却总摸着窗台上那只缺角的粗瓷碗,说那是当年你太爷爷给她盛第一碗粥的家伙。”他掂了掂竹篮,里面的“宝贝”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陡,石阶被雨水浸得发滑,像抹了层油。阿禾好几次脚下一崴,都被老李头用拐杖稳稳拉住——那拐杖的枣木柄被磨得发亮,上面的纹路嵌进阿禾掌心,像刻了道印。“慢点,”老李头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点打趣,拐杖却往石缝里扎得更深,“这山爱留客,尤其是对你们这些毛躁的后生。”

他顿了顿,望着崖边那棵斜探的老松:“当年有个小战士,才十六,比你现在还小呢。下山时踩滑了,就滚到那松树下,再也没起来。”风卷着松涛过,他的声音低了些,“他娘后来从南边找来,在松树下哭了三天,眼泪把石头都泡得发涨,你现在去摸那树底下的土,还是黏的。”

阿禾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崖边,老松树的枝干虬劲,像只伸出的手,托着半空中的云。树下的草长得格外茂,绿得发黑,倒像是埋了什么肥田的东西。“后来呢?”她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攥住了衣角。

“后来她娘每年都来,”老李头的拐杖在地上磕了磕,震落几片松针,“提着个蓝布包,里面是家乡的土,说怕娃子在这儿想家,闻不到故土的味。前几年老太太走了,她闺女接着来,上个月我还见着,拎着的布包针脚都跟她娘当年的一样,斜着走的线。”

风从崖下钻上来,带着松脂的香,阿禾忽然觉得那老松树的影子动了动,枝桠轻轻晃,像在拍着谁的背,哄着个想家的孩子。她低头看自己的脚印,叠在老李头的脚印上,小小的,像片新叶落在老树的根上。

走到半山腰时,阿禾忽然看见石缝里嵌着块石碑,碑身被风雨啃得坑坑洼洼,字都磨成了淡影,只“忠魂”两个字还依稀可辨,笔画里积着的土,像谁哭干的泪。碑前立着束干了的野菊,梗子脆得一碰就断,花瓣却依旧保持着盛开的模样,褐色的瓣尖微微上翘,像在努力朝着日头的方向。

“这是山下的百姓立的,”老李头放下竹篮,对着石碑作了个揖,动作慢悠悠的,却透着股郑重,袖摆扫过碑石,带起细尘,“没刻名字,谁也说不清是给谁的。可每年清明,来上坟的比赶庙会的还多——有提着陶壶的老汉,壶里装着自酿的米酒,往碑前石缝里倒;有抱着娃的媳妇,把娃举到碑前,说‘给叔叔们磕个响头’;还有像你这样的后生,揣着刚从地里摘的脆瓜,摆在碑前就蹲下来,对着石碑说半晌的话。”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烟叶子,捏了点撒在碑前:“你太爷爷以前总说,这些没名没姓的魂,比谁都金贵。他们守了这山,咱就得让他们知道,有人记着。”烟叶子被风吹散,混着碑前的尘土,飘向远处的战场遗迹,那里的断箭还插在土里,锈得跟山岩融成了一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