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树苗的选择（1/2）

星芒歌者的编译室设在节点站的共振核心。这里没有实体墙壁，只有不断变幻的、由凝固音波构成的曲面，光线在其中折射出彩虹般的谱带。五位歌者悬浮在中央，她们的吟唱不再是声音，而是直接转化为信息结构，编织着那些要传递给树苗的“选择包”。

凝澜和林秀站在编译室外围的观察台上。透过半透明的音波屏障，她们看到三个逐渐成形的光团，每个光团的内部都涌动着截然不同的“韵律”。

第一个光团呈现根系缠绕的翠绿色，内部流动着菌丝网络的生物电脉冲、土壤深处的地热频率、以及某种古老沉睡的缓慢呼吸——这是“连接世界根”的选择。歌者们特意在其中加入了轻微的“生长渴望”与“群落归属”的基调，但也混杂了“根系纠缠过深可能窒息”的隐晦压力感。

第二个光团是温和的金色，核心是树苗自身心光的稳定脉动，外围包裹着遗产晶状印记的数据涟漪。它传递着“耐心”、“消化”、“内在成长”的意念，但也带着“负担日益沉重”的沉重感，以及“孤独承载”的轻微寂寥。

第三个光团最为复杂：银白色为底，表面流淌着环网文明特有的几何编码纹路，中心是一个微缩的、旋转的七点星图模型。它散发着“寻求源头智慧”、“遵循古老设计”的清晰指向，但也隐含着“触发未知协议”、“可能被重新定义”的冰冷疏离感。

“三种‘味道’都调制好了。”银铃的声音直接传入凝澜的意识，带着编译完成后的轻微疲惫，“我们尽可能剥离了歌者自身的倾向性，只保留事实对应的感知模式。但任何信息的编译本身都是一种诠释……树苗接收时，仍然会产生我们无法完全预测的理解偏差。”

“这就够了。”凝澜回应，“谢谢你们。”

光团被封装进三个独立的生物信息素载体——这是泰拉祖尔用特殊植物分泌物制造的微型胶囊，能与树苗的根系细胞膜完美融合，缓慢释放内容物。每个胶囊只有沙粒大小，被小心翼翼地装载进注射器般的传递装置。

返回万界方舟的途中，凝澜透过舷窗看着泰拉祖尔在视野中缓缓旋转。翠绿的陆地与蔚蓝的海洋交织，云层在其上铺开柔软的棉絮。这个星球看起来如此生机勃勃，如此……完整。

但在地下深处，那些菌丝网络中，在古老传说里沉睡的“共生者”记忆中，这颗星球承载着远比表面更复杂的生命故事。而树苗，这个来自人类培育、融合了环网遗产、又被黑暗诅咒标记的异乡来客，正在请求——或者被请求——加入这个故事。

“你觉得它会怎么选？”林秀轻声问。

凝澜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一直在想，树苗从种子萌芽开始，经历的所有事情：被我们移植、被遗产融入、被诅咒标记、与真菌网络短暂接触……它的‘生命体验’已经和我们最初设想的‘纪元之树幼苗’完全不同了。它可能……已经是一个新物种了。”

“新物种……”林秀喃喃重复。

“适应环境，与异质存在共生，在压力下进化出前所未有的能力。”凝澜看向她，“这不就是新物种诞生的过程吗？我们一直把它当作需要保护的孩子，但也许，我们该把它看作一个正在诞生的……文明个体？”

这个想法让两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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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培育区被调整为最低限度光照，空气循环也降至最缓，以减少外部干扰。树苗静静伫立，新生的叶片在近乎静止的空气中微微下垂，仿佛在休眠。

凝澜亲自操作传递装置。三个微型胶囊被依次装载进一个特制的根系注射器——针头是空心植物刺改良而成，能最小化创伤。她选择了一条距离主干约一米、相对独立的次级根须，直径约两毫米。

“维克多，全面监控树苗所有生理参数，重点追踪：一、心光能量分布变化；二、晶状印记数据逸散模式；三、诅咒纹路活性；四、根系生长向量。”

“监控网络已就绪，采样频率提升至纳秒级。”

凝澜深呼吸，将注射器轻轻贴上根须表皮。针头在接触瞬间释放出微弱的麻醉信息素，根须的应激反应被抑制。然后，三个胶囊被依次注入维管束外围的组织间隙。

过程只用了三秒。

注射器收回。麻醉效果消退。

接下来的十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十一秒，被注射的根须突然轻微痉挛了一下。

第十二秒，树苗所有根系的生物电活动出现同步的、短暂的静默——仿佛整个根系网络集体“屏住了呼吸”。

第十五秒，静默打破。心光能量开始流动，但不是往常的均匀分布，而是……分流。

凝澜盯着监控界面，心跳加速。

代表心光能量的金色数据流，在树苗的根系模型中分成了三股。一股流向与真菌网络有过接触的区域，一股回流向主干核心的晶状印记，一股……涌向了根系最尖端、最幼嫩的新生根毛区，那里通常是对外界环境最敏感的“探索触角”。

三股能量流不是均等的。流向真菌接触区的比例约占40%，回流向核心的占35%，涌向新生根毛的占25%。

“它在同时考虑三个选项。”维克多分析，“但给予了‘连接世界根’最高的权重，‘维持现状’次之，‘激活信标站’最低。”

林秀抓紧了操作台边缘：“它会同时尝试三个方向吗？”

话音未落，变化发生了。

那股流向真菌接触区的能量，在抵达目标区域后，并没有试图向外“连接”，而是开始向内构筑。能量转化成复杂的生物信息素，沿着曾经与菌丝接触过的细胞路径反向传递，似乎在……复现并分析记忆？它在重放那50毫秒接触中获得的所有数据，但不是为了再次连接，而是为了从中提取“对抗诅咒菌株”的详细信息。

与此同时，回流向核心的能量，开始有节奏地冲刷晶状印记。每一次冲刷，印记表面的数据涟漪就会短暂加速，逸散出一些碎片信息。而树苗自身的心光像筛网一样捕捉这些碎片，过滤、分类、储存——它在主动消化遗产，而不是被动承载。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涌向新生根毛的那股能量。新生根毛没有向外探索，而是开始自我改造。根毛细胞的细胞壁增厚，表面浮现出细微的、类似信号接收器的微观结构。它们没有指向任何已知方向，而是……在调谐？仿佛在尝试接收某个特定频段的信号，但这个频段不在真菌网络的生物电范围内，也不在环网的数据编码频段内。

“它在寻找第四种可能。”凝澜突然明白了，“它没有完全接受我们给出的三个选项，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分析、消化，并尝试……创造新的选项。新生根毛在尝试调谐的频段——维克多，分析那个频段的特征！”

全息界面上，频谱分析快速滚动。新生根毛细胞表面结构的共振频率被提取、放大、比对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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