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不是怀旧,是接续(2/2)
于佳佳凌晨一点收到。
她没睡,正坐在德云社后台小院的藤椅上,膝上摊着赵小平白天递来的启明基金法务备忘录。
她看完苏文丽的邮件,立刻拨通赵小平电话。
“查1950年代军用通信设施移交地方的行政惯例。重点找一条:工具随线移交。”
赵小平没问为什么。他只说:“我这就调。”
三小时后,一份法律意见书发至于佳佳邮箱。
标题很短:《关于东四十二条电话局旧址附属物权属的初步法律分析》。
正文第三条写着:“依据1952年《军用电信设施移交暂行办法》第四章第八条,‘凡随线敷设之检修工具、标识胶布及专用器具,均视为线路不可分割之组成部分,移交即确权’。”
附件里,是一份影印件:徐新父亲签署的1954年丰台泵站交接记录,签字下方,赫然印着同一枚“华北电信军代表处”印章。
于佳佳打印出来,纸页尚温。
她把意见书装进信封,封口处没粘,只用一枚小夹子别住。
次日清晨八点四十五分,王建国拿着它,走进区行政服务中心三楼会议室。
门推开时,里面正开协调会。
桌上摆着热茶、投影仪、一叠《西直门片区更新实施方案》。
几位科长抬头,看见是他,有人点头,有人皱眉。
王建国没寒暄,只把信封放在会议桌中央,推到主位面前。
“这是关于电话局旧址凿子权属的法律意见。”他说,“也关系到七十三户监护人的共养协议,能不能立住。”
主位那人翻开一页,扫了几行,手指停在“军代表处”字样上,顿了顿,合上。
“无先例可依。”他说,语气平淡,像在念天气预报,“咱们没办过这种事。”王建国没拿回信封。
他站在会议室门口,听见“无先例可依”四个字落进空气里,像一块没烧透的砖,沉,但没碎。
他没点头,也没反驳,只把那枚别着意见书的夹子轻轻按了按,金属微凉,硌得指尖发麻。
他转身下楼,公文包没合严,蓝皮册子边角露出来,烫金的“英烈”二字被走廊顶灯照得发亮。
七十三户监护人名单,是他三个月前蹲在泵站旧址门洞底下一笔笔抄来的。
不是从台账里打出来的,是挨家敲门问的:谁家老人守过线?
谁家孩子名字刻在交接簿背面?
谁家还留着当年发的搪瓷缸、印着“华北电信”的帆布工具包?
名单上,有退休钳工、瘫痪老兵、卖糖葫芦的老太太,还有三个刚满十八岁的孙子辈——他们没守过线,但户口本上,监护关系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代管烈士遗属”。
当晚八点,王建国在社区活动室支起投影仪。
幕布是块洗得发灰的床单,钉在晾衣绳上。
老周来了,拄着拐,左手揣在裤兜里,凿子还在。
他没坐,靠墙站着,听王建国念信稿。
念到“李卫国,1953年10月21日接班,未归,遗物仅存拨号盘一枚”,老周喉结动了一下,没出声。
信末附视频。
是于佳佳用手机拍的:老周蹲在院中青砖地上,背后梧桐叶影斑驳。
他左手按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手摇发电机,右手匀速摇动曲柄。
镜头推近——发电机输出端连着一根褪色胶皮线,线头剥开,铜丝缠在一把黄铜凿子柄上。
凿尖抵住砖面,轻颤。
砖缝里,慢慢浮出一个“李”字,一捺收锋,与博物馆展柜里那道刻痕完全重合。
而就在“李”字右侧,他不动声色,又添了两划——是1953年烈士工号“53-071”的最后三位数字,刻得极浅,却深进砖肌。
视频无声。
但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不是纪念,是校准;不是怀旧,是接续。
信连夜发出。
盖的是七十三枚红手印,有指纹、有掌纹、有孩子用蜡笔按的指印——他们不懂法律,但知道“按下去,就算数”。
凌晨一点十七分,于佳佳收到系统警报:东四十二条电话局地下支线电流异常增强。
数值微弱,仅0.08安,却持续稳定,波形平滑,符合直流脉冲特征。
她立刻拨通赵小平电话。
赵小平三分钟内调出全网监测数据:全市23个已知军用通信旧址共振节点——西直门泵站、德胜门电报房、南苑雷达站遗址……全部在同一毫秒,同步切入1953年华北电信交接班频率:17.3赫兹。
不是信号源触发,是被动响应。
像一座沉睡的钟,在无人敲击时,忽然自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