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惊恐1(2/2)
“我不知道……”她避开刘珩探究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太子哥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些虫子,那些话……就像一场噩梦。”
刘珩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慌乱,原本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秋沐刚从昏迷中醒来,心神未定,此刻追问只会让她更加惶恐。
他放缓了语气,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罢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秋沐用力点头,将脸埋进被褥里,鼻尖萦绕着药草与尘土混合的气息。她不敢再回想那夜的场景——虫群爬过皮肤的冰凉触感,南焊锡惊恐的嘶吼,还有自己悬浮在半空时那种诡异的失重感。那些画面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她闷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就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珩沉默着应了声“好”。
他知道秋沐在逃避,但此刻,他选择尊重她的意愿。有些秘密,或许需要时间才能自行揭开。
帐外传来程阳的脚步声,他隔着帐帘禀报:“太子殿下,俘虏已经清点完毕,营地也大致勘察过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刘珩起身道:“你先歇着,孤去去就回。”
秋沐没有抬头,只是蜷缩着身子点了点头。帐帘被掀起的瞬间,她听见外面传来士兵们走动的脚步声,夹杂着搬运东西的吆喝,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慌才稍稍淡了些。
北辰军营的废墟在晨光中显露出狰狞的原貌。焦黑的营帐骨架像只只折断的鸟骨,散落在地上的箭矢与兵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几处未燃尽的火堆仍冒着青烟,将空气中的腥臭味染上几分焦糊。
刘珩踩着碎木屑往前走,靴底时不时碾过几丁质的虫壳,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那些蛊虫消失得彻底,只留下这些诡异的残骸,无声地证明着昨夜那场非人的屠戮。
“太子殿下。”程阳从一座半塌的粮帐后走出来,手里拿着本账簿,“这是北辰军的粮草名册,粗略核对了一下,剩下的粮草够咱们支撑半个月。军械库那边还剩些箭矢和盾牌,就是火药桶被火蜈蛊烧得差不多了。”
刘珩接过账簿翻了几页,纸页上还残留着灼烧的焦痕。他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南灵士兵,他们正小心翼翼地搬运物资,清理尸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难掩收复敌营的振奋。
“俘虏都安置好了?”他问道。
“都关在西角的空帐里了,派了专人看守。”程阳压低声音,“不过那些北辰兵吓破了胆,刚才清点人数时,有几个吓瘫在地上,嘴里一直念叨着‘妖虫’‘报应’,还得咱们的人架着才能走。”
刘珩望向西角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呜咽声。昨夜蛊虫肆虐的景象,恐怕会成为这些俘虏一辈子的梦魇。他沉吟道:“不必苛待,但也不能松懈。派两队人轮流看守,别出了岔子。”
“属下明白。”程阳顿了顿,又道,“咱们的人……好像也有些怕。”
刘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几名士兵正蹲在地上清理虫壳,动作迟疑,时不时互相看一眼,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忌惮。
昨夜秋沐操控蛊虫的场景,他们虽未亲眼目睹全程,却也从同伴的描述里拼凑出了大概。对于这些常年与刀枪为伴的士兵而言,蛊术比刀剑更令人恐惧——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阴毒,是无法用武艺抵挡的诡异力量。
“召集所有将士,一刻钟后在中军帐前集合。”刘珩沉声道。
程阳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领命。他知道,太子这是要亲自稳定军心了。
一刻钟后,南灵士兵们列队站在残破的中军帐前,个个面带倦容,眼神却都聚焦在高台上的刘珩身上。晨光穿过帐顶的破洞落在他银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让他原本温和的面容添了几分威严。
“昨夜一战,辛苦诸位了。”刘珩的声音透过空气传遍队列,“北辰军溃败,粮草被夺,这是我们的胜利。”
士兵们响起一阵稀疏的掌声,却远不如往日胜仗时那般热烈。
刘珩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眼底的疑虑尽收眼底:“孤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昨夜那些虫豸,确实诡异。但你们要记住,它们是冲着北辰军来的,从未伤害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台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喊道:“可……可那是蛊术啊!是邪术!”
刘珩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反问:“邪术与否,要看用在何处。若用在保家卫国、护佑同胞上,那便是护道之术。”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德馨公主是我们的战友,是与我们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泽!昨夜若非她,我们不知还要付出多少伤亡才能拿下这座营地!”
“可她……”又有人想说什么,却被刘珩锐利的目光打断。
“军中只论功绩,不论手段!”刘珩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北辰军屠戮我南灵百姓时,可曾想过何为正道?南焊锡用我军俘虏性命相胁时,可曾念过半分仁义?”
台下鸦雀无声,士兵们垂下头,想起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同胞,心头的忌惮渐渐被悲愤取代。
“从今日起,谁敢再非议秋沐公主,以动摇军心论处!”刘珩的声音掷地有声,“若再有流言蜚语,休怪军法无情!”
队列里响起整齐的“是”,虽仍有几分勉强,却已没了先前的抵触。刘珩知道,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但他必须先为秋沐筑起一道屏障。
解散后,士兵们重新投入到清理营地的工作中,气氛明显比先前融洽了些。
刘珩走下高台,程阳迎上来说:“方才接到斥候回报,北辰军残部已经逃出五十里开外,看样子是吓破了胆,一路往北逃窜,连丢弃的军械都没敢回头捡。”
“意料之中。”刘珩望着北方的天际,南焊锡经此一役,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再南下。但他心中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北辰国国力远胜南灵,此次战败只会让他们积蓄更多的怒火,下次来犯,恐怕会更加凶猛。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程阳问道,“是班师回朝,还是在此驻守?”
刘珩沉吟片刻:“先在此驻守三日,将有用的物资全部运回南灵。另外,派人去安抚附近的村镇,告诉他们北辰军已退,让百姓们安心。”
“属下这就去安排。”
刘珩沿着营中的道路缓缓前行,边走边观察着这座曾经属于敌人的营地。北辰军的布防确实严密,若是正面强攻,南灵军怕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若非秋沐的蛊术打乱了敌军阵脚,这场仗的胜负还未可知。
他走到一处残破的校场,只见几名南灵士兵正围着一个北辰俘虏问话。那俘虏是个年轻的小兵,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别放虫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二皇子往哪跑了?带了多少人?”士兵厉声问道。
小兵只是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不知道……二皇子让我们往北边跑,说……说那女魔头会放虫子咬我们……”
刘珩皱了皱眉,走上前道:“不必问了。”
士兵们见是太子,连忙行礼。刘珩看向那小兵,他身上的甲胄都没系好,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比军营里的勤务兵还小。
“你们军中,都知道蛊术?”刘珩问道。
小兵瑟缩了一下,怯生生道:“老人们说……苗叶族有会放蛊的巫女,能让虫子听使唤……昨天晚上那些……肯定是巫女放的蛊……”
刘珩想起秋沐颈间的凤佩,想起她体内的本命蛊,心中疑窦更甚。秋沐与南疆到底有什么渊源?她的师父,究竟是哪里的人,是否也与苗叶族有关?
“起来吧。”刘珩对小兵道,“去俘虏营里待着,好好反省。若肯归顺,南灵不会亏待你。”
小兵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待遇,迟疑着站起身,被士兵领着往西角走去。
刘珩继续往前走,经过一间还算完好的营帐时,听见里面传来翻东西的声音。他掀帘进去,只见两名士兵正从木箱里翻出一堆书信,大多是北辰军将领之间的往来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