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陈述利害,巧设连珠局(2/2)
刘璋脸上那层虚汗又冒了出来,顺着太阳穴往下滑,
我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上几分替他着想的体贴:“咱们云南,与那虎狼之心自是不同。我璐璐大姐派我们来,结盟是真心,相助也是实意。可这相助,也得使君您自己先立得住才行。眼下这情形,就像屋子漏了雨,主人家自己不敢修葺,却指望邻居时时来帮着瓢舀盆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
“那……依姑娘之见,该当如何?”刘璋的声音干涩,带着颤。
我心下一定,知道鱼儿要咬钩了,脸上却做出更加诚挚,甚至略带些怜悯的神色,柔声道
“使君,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益州如今内忧外患,就好比风雨中的孤舟。那刘备打着皇叔旗号,行的却是兼并吞噬之实,与他为邻,何异于与虎谋皮?他今日能煽动张鲁,明日就能勾结州内其他心怀叵测之辈。季玉使君,纵使你有的是有三头六臂,防得住么?”
说完,顿了顿,看着他灰败的脸色,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和缓:“与其等到城破之日,身家性命皆操于他人之手,受那阶下之辱,何不趁如今尚能自主,择一可靠之枝,保全宗族,延续富贵?”
“你……你是说……”刘璋猛地睁大眼睛
“我是说,”我迎着他的表情,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钉,“使君何不考虑,举益州之土,归附我家璐璐大姐?”
“啊!”刘璋低呼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从座上滑下来,琳琅在我身后,也轻轻吸了口气。白袍弟弟依旧沉默,只是搭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忙温言续道:“使君莫急,且听我说完。此归附,非是夺您权柄,恰恰是为了保您长久。您想,归附云南,我家大姐必以上宾之礼待您,这成都太守之位,依然是您刘季玉的,一应的体面尊荣,只会比现在更周全。云南兵强马壮,足以震慑四方,那刘备再是觊觎,也绝不敢轻易对大姐庇护下的益州动手。此为一安。”
“其二,内部那些蠢蠢欲动、首鼠两端之辈,如吕凯、王连之流,失了外援,又见使君有云南为靠山,自然不敢再兴风作浪。使君便可从容整顿,该留的留,该清的清,益州上下,方能拧成一股绳。此为二安。”
“其三,也是顶要紧的,”语气愈发恳切,“使君您自家性命,宗族亲眷,皆得保全,且富贵绵延。这岂不是比日夜悬心,不知刀兵何时加颈,要强上千百倍么?”
我说完,便静静看着他的反映,刘璋懦弱的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瘫在宽大的椅子里,胸膛起伏得厉害,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房梁,嘴里喃喃的,听不清说什么,那枚青玉私印,不知何时又被他攥在了手里,死死地捏着,
我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便有五分底了,这人果然不是刚强果决的主,话说到这份上,若是一口回绝,倒不像他了。
此刻的犹豫,正是心底松动!我便不再催他,只悄悄对白袍弟弟使个眼色,白袍会意,起身走到窗边,将那半掩的窗扉轻轻推开了些,一阵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得案头烛火“扑”地一跳,明明灭灭,映得刘璋脸上光影乱晃,更添了几分飘摇不定的凄惶。
琳琅这会儿倒机灵起来,也不说话,只拿起桌上半温的茶壶,轻手轻脚走过去,给刘璋面前空了的杯盏里续了些水,
刘璋被这声响惊动似的,身子微微一颤,目光总算从房梁上收回来,落到那杯热气袅袅的茶上,又慢慢抬起来,在我们三人脸上巡梭一遍,最后定定地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挤出声音来,那声音又干又涩:“归附……归附璐璐太守……这,这可是……改换门庭的大事啊……我……我父子两代,受汉家……”
“使君,”我温言打断他,“汉家?如今这天下,还有几处是汉家天子真正做得了主的?远的不说,便说近处那位刘皇叔,还口口声声匡扶汉室,行的却是夺同宗基业的事。使君,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眼下这光景,守着虚名,不如求个实在。”
他捧着那杯茶,也不喝,只是暖手,低着头,又是半晌不语,我心里略有些急,但知道此刻万万急不得,便也端起自己那杯已凉的茶,慢慢抿着。
忽听得外头廊下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外却又停了,
我们几人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白袍弟弟的手,不知何时已轻轻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虽未出鞘,那姿态却已是蓄势待发。
刘璋也听见了,猛地抬起头,脸上惊惶之色更浓,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门外静了片刻,响起一个老仆压得极低的嗓音:“主公,东跨院……送了宵夜来,说是……说是贵客念主公操劳,特意吩咐厨房炖的安神汤。”
刘璋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溅出些水来,烫得他手一缩,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眼睛死死瞪着那扇门,
我心里也是一紧。这哪里是送汤?分明是敲打,是监视!看来这州牧府里,处处都是眼睛耳朵。
刘璋喘了几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冲着门外,声音却还有些发飘:“放……放外间吧。就说……说我多谢贵客美意,稍后便用。”
外头老仆应了一声,脚步声又轻轻远去了。
这一打岔,屋里的气氛却更凝重了,刘璋瘫回椅中,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方才那点犹豫彷徨,倒被这碗“安神汤”冲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和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再看向我们时,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梁蝉姑娘,”声音低哑,却比方才清晰了些,“你方才所言……我若归附之后,璐璐太守,果真能保我刘璋一家老小平安,保我……保我仍居此位?”
听到这番问话,我连忙便放下茶杯,正色道:“刘使君,我璐璐大姐为人,最重信诺。她既遣我和琳琅小妹,和白袍弟弟前来,便是诚意十足,若得益州,刘使君,你便是首功,又是主动来归,岂有亏待之理?不仅使君之位可保,另外使君麾下真心归附的文臣武将,亦必量才录用,各得其所。此乃安益州人心之上策,大姐何等明见,岂会自毁长城?”
这时候刘璋,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我也不闪不避,坦然地回望着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肩膀也垮了下去,低声道:“既如此……罢了,罢了!此事……容我再细思一夜。明日……明日此时,我再给姑娘一个准信。”说着,他费力地抬起手,摆了摆,“我乏了,诸位……也请先回客院歇息吧。”
这便是送客了,话说到这步,再留也无益。
我们三人起身告辞,刘璋只是瘫坐着,眼神发直,并未相送。
出了书房,走在曲折的回廊上,夜风更凉了,琳琅贴近我,挽住我的胳膊,小声说:“蝉姐,我看他……怕是吓破了胆,明日会不会又反悔?”
白袍弟弟走在我另一侧,闻言淡淡道:“由不得他了。东跨院那碗汤,是催命符,也是定心丸。他此刻,比我们更怕。”
“回去再说。”我点点头,握住琳琅微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