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袍定计行灯下黑 寅初时分叩重门(1/2)
我们几个一气儿跑出两条巷子,只见背后那些呼喝声渐渐远了,可四下里还是黑漆漆的,只远处街口有更夫拖得老长的梆子声。
那妇人已是脚软得走不动道,全凭我和琳琅一边一个架着,拐进个僻静的、堆着柴草的角落,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心中感觉这里已经安全了,我才敢背靠着冰凉的土墙,但心口还在“砰砰”乱撞,一半是跑的,另一半是方才那股邪火烧的,手摸到怀里,那木牌不烫了,变得温温的,倒像块暖玉,可我心里头却一阵阵发寒。
刚才那一下……那算什么本事?木木老头当初把这无敌的“火神乱刃”塞给我时,那脸色难看极了,只反复说“不得已,不得已时保命用”,可没说是这么个……妖异的路数。
想着想着,我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昏暗里也瞧不出什么,可那梭枪头断掉的样子,清清楚楚印在脑子里。
“蝉姐,你的手……”琳琅挨着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喘,又有点压不住的兴奋,
“方才那一下,可真……真厉害呀!是什么功夫?我怎么从没见你使过?”她说着,还忍不住探头往我手上瞧,那杆变回短棍的芦叶枪,又不知怎么被她塞回腰带里去了,只是眼睛亮得灼人。
旁边白袍没说话,只“嚓”一声轻响,是把饮雪剑还了鞘,这时候那月白襕衫的袖子也被扯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头深色的劲装,脸上倒还平静,只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沉,先看了看我,又扫了一眼外头黑黢黢的巷子。
“不是什么功夫。”我嗓子还有点干,说得涩涩的,“是……是当年梅园村木木老头给我的保命技法,邪性得很,我自己刚也被反噬了……”我摇摇头,没说下去,转头看向那吓得魂不附体的妇人
“阿嬷,对不住,连累你了。这地方……你不能再回去,可还有别的亲眷能投奔?”
那妇人这才“嗐”地哭出声来,又赶忙自己捂住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抽抽噎噎地说
“没……没了,就我和老头子两个,他前年就……姑娘,你们、你们到底是……州牧府的人都来搜了,这、这可是天塌的大祸啊……”
琳琅一听,眉头就拧起来了,小脸上那点兴奋劲儿没了,咬着嘴唇,看看我,又看看白袍。
白袍沉默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沉甸甸的,轻轻塞到妇人手里:“阿嬷,这点银钱你拿着,连夜出城,找个远些的村镇先安身。今夜之事,对谁也休要提起。若有人问,只说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妇人摸着那袋子,哭得更厉害了,却也晓得厉害,哆哆嗦嗦地点头,又给我们磕了个头,才一步三回头地,踉跄着钻进更深的黑暗里去了。
看着她身影消失,我们三个一时都没说话。夜风穿过巷子,吹得人身上发冷,远处,似乎又有零星的狗叫和马蹄声,不真切,但却能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二姐,”白袍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方才那一下,怕是瞒不住。熔铁如泥,隔空伤人,这般手段,不出明日,只怕就会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刘璋府中未必清楚,但刘备那边……难保没有眼线认得这等异术,毕竟当年扬州和交州,你的技法也用过一次”
我听到白袍弟弟的话,心里一紧,是了,光顾着逃,却忘了这茬。
木木老头说过,这“火神乱刃”的来历有些古怪,云南之外,知道的人极少,但绝非没有。
“知道又怎样?”琳琅忽然挺了挺脊背,声音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头,“反正藏不住了!二姐,白袍哥哥,你们还没看明白吗?那张松先生的书信,怕是指望不上了!咱们一路从南中出来,扮流民,装哑巴,好不容易混进这成都,见了人,递了话,结果呢?差点当街被捅刀子,如今连个落脚的地窖都让人抄了!刘璋自己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风吹两边倒,耳根子软得没骨头!他怕张鲁,更怕那大耳贼刘备!咱们好声好气来共谋大事,人家只当你是来讨饭的,随手就能打发了!”
越说越快,脸在黑暗里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可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咱们云南是偏僻,是不如中原富庶,可咱们的勇士也不是泥捏的!我临行前,璐璐大姐怎么说的?咱们不惹事,可事来了,也绝不能缩着头!眼下这事,就是天大的事!刘备想要益州,张鲁也想要益州,凭什么咱们云南就想不得?刘璋守不住,那就换个能守住、肯跟咱们说话的人来守!实在不行……”
说着,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
“……实在不行,这成都,咱们自己拿了,又如何?”
我听得心头一震,下意识要喝止她:“琳琅!你胡吣什么!这是能随便说的话?”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噎住了。自己拿?谈何容易!可……换一个角度思考,璐璐大姐装病不就是让我们图成都的吗,如果成都到手,天下就可图了?
白袍一直静静听着,这时候,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这叹气声很轻,却让我和琳琅都看向他,
只见他抬手,摸了摸腰间那柄“饮雪”古朴的剑鞘,低声道:“琳琅话虽糙,理却不全错。
二姐,我们此行,本是为云南寻一条出路,而非真的来向刘璋乞怜,张永年先生献策,是条捷径,可如今捷径已断,刘璋暗弱,左右皆不可恃。
而刘备虎视在侧,其志必在益州,若等刘备这种贼眉鼠眼的伪君子入主成都,以其枭雄心性,再加上关羽、张飞之勇,诸葛亮之智,岂能容我南中之地再保有如今之势?届时,只怕强制征抚之下,再无我等效命之处。”
他说得慢,声音也稳,却砸得人心里发凉,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我们要惹事,是事,已经逼到眼前,躲不开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琳琅急急地问,身子朝白袍那边倾了倾。
白袍抬起头,目光越过我们,望向州牧府大致的方位,那一片屋宇的轮廓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沉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