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尸途(1/2)
就在两人相对默然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呵斥与推搡声。
门被推开了,几个兵勇兴冲冲押进一个瘦小身影,嚷道:
“陈大人!又抓了个长毛崽子!却是个哑巴,咿咿呀呀的,问不出话!”
火把摇晃的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陈思伯抬眼看去,心猛地一沉——那浑身湿透、面无人色、正瑟瑟发抖的,不是黄廷达是谁?
黄廷达也看见了他,眼中掠过一丝惊愕,随即死死抿住嘴,低下头,只抬起眼角,哀求地瞥向陈思伯。
陈砚秋皱了皱眉,似乎已对此类琐事不耐,习惯性地便要挥手,让兵勇自行处置。
陈思伯却“噗通”跪倒,朝着陈砚秋连连磕头,额角撞在硬泥地上,咚咚作响:
“大人开恩!这……这是我表弟!也是汉口人,跟我一道被裹来的!”
他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声音却压得平稳,甚至挤出哭腔:
“他小时候害了场大病,高烧几天,把嗓子烧坏了,说不了话……可怜见的。求大人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他嘴上编得飞快,额头上已见血印。
陈砚秋狐疑的目光,在黄廷达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黄廷达本就生得瘦小稚嫩,此刻惊恐万状,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长毛连哑巴孩子也不放过?”
陈砚秋皱眉,语气里带着审视。
陈思伯心念急转,硬着头皮往下说,语速更快:
“当年……长毛抓丁,见他年纪小,又不会说话,嫌是累赘,本来要一刀杀了省事。”
“正好被我撞见,认出了他,拼命求情,说留下他给我打杂跑腿……这才保住他一条小命。”
“这些年,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做些打水喂马的杂事。”
他见陈砚秋仍沉吟不语,眼中神色变幻,生怕对方起疑,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我这表弟虽然不会说话,但人机灵,眼里有活,做事勤快!”
“求大人念在同乡份上,饶他一命吧!他能给您牵马坠镫,能搬货,绝不给您添麻烦!”
说罢,他朝呆立一旁的黄廷达连连挥手,声音微颤地催促:
“廷达!还愣着做什么!快跪下!给大人磕头,求大人饶命啊!”
黄廷达甚是机灵。
他一口桂省口音,一开口就会露馅。
而清妖抓住老长毛,无论妇孺,都是毫不留情,且死前必遭折辱一番。
因此他一被抓,就装作哑巴,不敢出声。
此时见陈思伯舍命保他,也立刻“噗通”跪倒,朝着陈砚秋“咚咚咚”磕起头来,嘴里发出“啊啊……呃呃……”的急促气音。
满脸是泪,浑身发抖,情状可怜。
陈砚秋看着这两个磕头如捣蒜的“同乡”,一个青年,一个半大孩子,都是面黄肌瘦,狼狈不堪。
他又仔细瞧了瞧黄廷达,见确实只是个半大孩子模样,眼神里的恐惧懵懂,不似作伪。
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他朝那几个满脸不甘的兵勇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
“罢了。以后就让他跟着陈思伯,打打下手。”
兵勇们互相看了看,终究不敢再争,悻悻地松开黄廷达,嘟囔着退了出去。
其中一个出门时,还低声骂了句:“妈的,到手的赏钱,又飞了……”
陈思伯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肚里。
顿时觉得浑身虚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连声道谢:“谢大人!谢大人活命之恩!廷达,快,谢谢大人!”
黄廷达又朝陈砚秋磕了数个响头,嘴里“啊啊”两声,算是感谢。
陈砚秋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
他起身去里间翻找,拿出一套更小号的半旧号衣和草鞋,扔给黄廷达:
“换上。湿衣服别穿了,要不明早非病不可。”
接着,又找来两个剩下的冷馍馍递过去,同时将一把旧剃刀放在桌上:
“把头发剃了,免得被人瞧见,到时我也保不住你们。”
然后指了指正屋侧面一间堆放杂物的偏房:
“今晚你俩歇那儿。明日一早,队伍要开拔了。”
不待两人回答,兀自回房睡去了。
两人忙不迭应了,黄廷达匆匆咽下馍馍。
然后拿起剃刀,先帮陈思伯将脑前那截湿漉漉、沾满泥草的头发——那截象征“神国”身份的长发,贴着发根小心剃去。
刀锋有些钝,刮得头皮生疼,但好歹能用。
剃完陈思伯,黄廷达又让陈思伯帮自己剃。
很快,两人都变成了半秃的头。
他们将辫子编起来,换上清妖的号衣,旁人再也看不出异样了。
两人进入偏房。
只见里面堆放些破损农具、麻绳和空箩筐,地上铺着散乱脏污的稻草,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尘土气。
两人也顾不得许多,将稻草拢了拢,勉强铺出两个能躺下的地方,便和衣躺下。
黄廷达紧紧挨着陈思伯,瘦小的身子,仍在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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