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拒死莫动（1/2）

“韦虎的儿子死的时候……朕就该往采石矶增兵的！”

萧衍声音干涩：

“而今……朕的良将，和……和孩儿……又送在索虏手里！”他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抬头望向大殿顶端藻井中央那庄严的佛像，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绝望的质疑与愤怒：

“难道我佛不肯佑朕么？！朕一生礼佛，广建寺院，虔诚供奉，为何……为何要如此待朕！为何要如此待我大梁！”

下方，文武百官早已乱作一团，啜泣声、哀叹声、惶恐的低语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挺直了那具因年迈和打击而佝偻的身躯，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对着下方嚎作一团的群臣吼道：

“哭！哭有何用！朕还没死呢！大梁还没亡！”

他挣扎着想要从御座上站起，却只觉双腿发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身侧侍奉多年的老宦官眼疾手快，死死用肩膀顶住，他才勉强稳住身形。

“滚开！”

站稳之后，萧衍一把推开老宦：

“朱异！拟旨！不，是传檄！立刻给朕传檄四方！”

他的目光锐利，扫过战战兢兢的中书舍人朱异，语速飞快：

“传檄湘东王萧绎，命他不要和索虏的小股兵马耗了，让他不惜一切代价顺江东下，直抵京畿！

传檄邵陵王萧纶，着他的鄄州兵马火速来援！传檄武陵王萧纪，益州粮足兵精，让他速发精锐，沿江驰援！还有岳阳王萧詧，河东王萧誉……告诉他们，放下所有嫌隙，速速领兵前来！”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再加上江州刺史、郢州刺史、豫州刺史……所有！所有能调动的藩王、刺史、太守！告诉他们，社稷危急，君父命悬一线！命他们即刻尽起勤王之师，星夜兼程，火速驰援建康！不得有片刻延误！”

最后，他几乎是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

“用词严厉些，凡有迟疑观望、迁延不进者……视为叛逆，天下共诛之！”

这声怒吼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烛火摇曳，仿佛连殿柱都在微微颤抖。

“臣……臣遵旨！臣这就去拟旨！”

朱异连滚带爬地冲向殿外，就在即将出门的一瞬间，却迎面撞上了一人。

“放肆！”

朱异正要发作一番，可当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时，不由得惊惧了几分。

这是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信使，外甲破碎不堪，露出暗红色的硬块。

他每喘息一次，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腿，一支断箭仍嵌在肉里，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拖着伤腿来到这里的。

“又有何事！何事如此惊慌？！”

朱异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信使艰难地抬起头，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用一只几乎握不紧的手，颤抖着伸进胸前战袍内里，摸索了很久，终于掏出一枚令牌。

那令牌被血污完全覆盖，上面深刻着的“华亭”二字，已然模糊，只能从轮廓勉强认出。

“华亭……急报……”

“华亭……急报……”

他终于哑着嗓子发出了声音：

“夏军先锋并未休整，如今侯景等人已渡过长江！其前锋铁骑距华亭，已然不足五十里！”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却仍强撑着说完：

“厉将军……厉将军言说夏军势大，兵锋锐不可当，华亭……华亭城小兵微，已守无可守……”

说到这里，他话语一顿，那双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簇执拗的光彩，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几分：

“但将军说，他深受国恩！自入仕时起，他便蒙受皇恩，累迁至华亭守将，陛下更是待他恩重如山！多年来，俸禄不曾短缺，信任不曾稍减！今日……今日便是他报答君恩之时！”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但他死死抓住朱异的衣袖：

“将军已下令焚毁所有渡船，凿沉所有可用舟楫，并……并已将府库所有钱粮尽数分赏将士，与全城军民立下血誓！

华亭纵使陷落，他也愿以血肉之躯据城死战，一步不退！能为陛下，为建康，多争取一日……便是一日！多争取一刻……便是一刻！”

信使说完这最后的话，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气力，眼中光彩迅速褪去，身体一软，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朱异怔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信使，又抬头望向殿外阴沉的天色，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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