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鲁国内乱(2/2)
联军疲于奔命,伤亡持续增加,物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更要命的是,城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
先是几处靠近王氏府邸的民夫征集点发生小规模骚乱,有人散布“汉军要把齐人当炮灰”、“粮食都被汉军控制了,齐人迟早饿死”的谣言。
虽然很快被汉军巡逻队和齐军督战队联合弹压下去,但人心已然浮动。
接着,北门一处粮仓在夜间莫名失火,虽然扑救及时,仍烧毁了部分存粮。
看守粮仓的齐军士卒一口咬定是“天干物燥,灯火不慎”,但现场发现的油渍痕迹却指向人为纵火。
姜昭下令彻查,最终抓了两个声称是“受北齐遗孽胁迫”的混混斩首示众,算是给了交代。
但吕熊和姜昭都心知肚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臣年轻,藏不住话,愤愤道:“定是那王岱老贼搞鬼!齐公,此时不除内患,更待何时?”
姜昭面色挣扎,看向吕熊。吕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无确凿证据,贸然动王岱,可能立刻引发内乱。燕军在外虎视眈眈,我们不能自己先乱起来。加强巡查,尤其是粮仓、武库、城门关键处,多派可靠人手,混编值守。对城中流言,由‘政委’和齐公府属官出面澄清,宣讲利害。至于王氏……”他眼中寒光一闪,“若其真有异动,城破之际,第一个祭旗的便是他全族!”
这是阳谋,也是威慑。吕熊在赌,赌王岱还不敢在燕军破城前景不明的情况下,公然造反——那对他家族也无好处。
赌的是王氏更希望看到联军与燕军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
压力与日俱增。
城下燕军规模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只攻一门,到现在的四门同时进攻,显然是主力也到了。
燕军的攻势也越来越有章法,不再盲目强攻,而是开始挖掘地道(被汉军工兵发现并灌水破坏),堆筑土山(被城头抛石机重点打击),攻势连绵不绝。
联军伤亡直线上升,可战之兵锐减。粮食又开始告急——虽然从豪强处征来的粮食支撑了些时日,但坐吃山空,加上损耗,库存再次岌岌可危。
第十日夜里,吕熊站在箭楼,望着城外燕军营地的连绵篝火,如同满天繁星,却带着肃杀之气。
派往汉、宋的求援使者,包括卢林远,至今杳无音讯。
他不知道卢林远是否已经把临淄的情报送回汉国,如果没有支援,那么临淄将成为一座血海中的孤岛。
姜昭和王臣联袂而来,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王臣带来了更坏的消息:“派往石坪联系子偃大夫的信使回报,石坪……三日前已被燕军偏师攻破,子偃大夫下落不明,可能已殉国。宋军……在齐地的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部队,没了。”
姜昭则带来了城内最新的存粮数字:“……最多,还能支撑全军三日。三日后……”他闭上了眼睛。
箭楼内一片死寂,只有寒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城外燕军大营突然鼓声大作,不同于往常的进攻信号,这鼓声节奏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仪式感。
紧接着,无数火把亮起,将营前照得如同白昼。
吕熊等人凝目望去,只见燕军阵前,推出了数十辆囚车。
每辆囚车里,都塞满了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人。
看服色,有齐军,有宋军,更有不少穿着汉军服饰的士卒——都是这些日子攻城战中受伤被俘的联军将士!
一名燕将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出现在火把的光圈中。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简陋的扩音工具,伴随着夜风,清晰地送上了城头:“吾乃燕国偏将慕容定远!”
“姜昭!吕熊!王臣!尔等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徒使士卒枉死!今日本帅在此,让尔等看清负隅顽抗之下场!”
他猛地一挥手。
囚车旁的燕军刀斧手举起屠刀,在火把映照下,寒光森森。
“斩!”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鲜血在火光下迸溅。一颗颗头颅滚落,无头的尸体被从囚车里拖出,随意抛在地上。
城头,目睹这一切的守军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怒吼、痛哭和疯狂的咒骂。许多士卒认出了袍泽,目眦欲裂。
慕容定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充满诱惑:“临淄城破,只在旦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帅给尔等最后一次机会!开城投降者,免死!擒杀姜昭、吕熊、王臣来献者,封爵赏千金!若待城破,鸡犬不留!”
攻心之计!残酷至极,也有效至极!
城头军心,瞬间大乱。
不少齐宋士卒眼神闪烁,看向彼此,看向军官,甚至有人偷偷看向吕熊和姜昭所在的方向。
恐慌、绝望、求生的欲望,像瘟疫一样蔓延。
姜昭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王臣双目赤红,死死抓住墙垛,指甲陷入砖石。
吕熊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
不仅是城墙可能被攻破的危险,更是军心彻底崩溃的危险。
他必须立刻做点什么,压下这滔天的恐慌,重新点燃哪怕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他猛地转身,面对聚集在箭楼附近的军官和士卒,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压过城下的喧嚣和城头的骚动,如同惊雷炸响:“燕贼虐杀俘虏,天理不容!此等禽兽之行,正是其色厉内荏、狗急跳墙之证明!他们怕了!怕我们坚守!怕援军将至!”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城外慕容定远的方向,厉声喝道:“汉军将士!”
“在!”周围的汉军士卒,即便同样悲愤惊惧,依旧条件反射般挺直身躯,发出怒吼。
“齐国的兄弟们!宋国的兄弟们!”吕熊目光扫过那些神情各异的齐宋士卒,“看看城下!那些被残害的,是我们的袍泽!他们的血,不能白流!他们的仇,必须用燕贼的血来洗刷!”
他踏上箭楼最高处,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我吕熊在此立誓!与临淄共存亡!与诸位同生死!汉军旗在,城墙在!人在,城在!想让我们投降?想让伯主蒙羞?想让齐国永陷燕贼之手?做梦!”
“慕容定远!”吕熊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刻骨的仇恨与挑衅,“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吕熊必取你项上人头,祭奠我阵亡将士英魂!有胆,明日再来攻城!看是你燕贼的刀利,还是我汉军的枪快!”
这一番怒吼,如同强心剂,暂时压住了城头蔓延的崩溃情绪。汉军士卒齐声高呼:“死战!死战!”受其感染,部分齐宋军官和老兵也红着眼睛跟着吼了起来。
姜昭见状,也强打精神,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却努力放大:“齐国的子民将士!昭,无能,累及军民受此大难!然,田氏窃国,燕贼肆虐,齐国已无退路!今日若降,祖宗基业尽丧,我等皆为亡国之奴!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昭,愿与吕将军,与全城军民,共赴国难!”
公子王臣更是挥剑大吼:“为盛伯报仇!为石坪的兄弟报仇!宋人没有孬种!”
城头的士气,在高层将领近乎悲壮的呐喊中,被勉强重新凝聚起来,但底层涌动的暗流和绝望,并未真正消失。
每个人都知道,粮食将尽,援军无望,燕军的心理战虽然残酷,却点破了血淋淋的现实。
吕熊走下箭楼,背对着众人时,嘴角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他知道,光靠口号支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或者……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招来最亲信的几名军官和“政委”,低声下令:“立刻清点剩余所有火器、火药,集中使用。挑选最忠诚敢死之士,组成突击队,配发双倍弹药。派人暗中监控王氏及其他几个可疑家族,若有异动,先发制人。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低不可闻,“准备……焚城预案。若真到了最后关头,粮仓、武库、乃至部分城区……不能留给燕贼。”
军官们身躯一震,随即沉重领命。
这一夜,临淄城无人入眠。城外是燕军示威的篝火与隐约的狂笑,城内是压抑的哭泣、紧张的巡逻和绝望中的最后准备。
而在遥远的泰山山脉深处,卢公子刚刚从一个陡峭的崖壁上利用藤蔓滑下,双手被磨得血肉模糊。
他抬头望了望被山峰切割的狭窄星空,辨明了东南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走出去,不知道临淄是否还在坚守,但他胸前的油布包裹,依旧紧紧贴着心脏,带着吕熊将军和一万多将士沉甸甸的期望。
卢林远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前行,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众人纷纷躲避,卢林远立刻躲到一棵大树后,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去,竟是一队鲁国的追击的骑兵巡逻队。
他心中暗叫不好,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待这队骑兵靠近,众锦衣卫找准时机,从四面八方猛地扑出,众人使用铁制匕首和精铁马刀投袭了这支骑兵巡逻队。
鲁国骑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住,纷纷抽出铜剑、粗铁刀具还击,然而在装备铁制刀具的锦衣卫好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很快解决了这支巡逻队,锦衣卫众人纷纷上马,找准方向,纵马飞驰。
又过了几日,他终于看到了宋、鲁的边界。
他快马加鞭赶到宋国军营,见到将领后,立即高喊:“燕国突袭临淄!不宣而战!宋公子王臣、齐公姜昭、汉将吕熊被困临淄!情况危急!速速救援!!”
东方,终于微微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也是临淄攻防战第九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