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平阳之战(1/2)
而此刻,绛城之内,公子重耳正站在新军演武场的高台上,看着台下虽然训练有素但数量远逊于赵氏私兵的将士们,心中沉甸甸的。
他知道,赵无恤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了。拦截汉使、联络诸家,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必须要尽快组织起能对抗赵氏的武装力量自保!
他握紧了剑柄,目光望向北方赵氏领地的方向。
风暴,将至。
晋国的命运,不再系于虚幻的外援,而是系于这座古老的都城,系于他以及所有愿意为晋国奋战的将士们。
然而重耳的努力是有回报的,很快四家之中,与赵氏直接接壤的范氏和韩氏回信了。
范氏范吉射与韩氏韩庚的回信,如同阴霾中透出的第一缕微光,虽不足以驱散漫天乌云,却让绛城内的压抑气氛为之一缓。
范氏家主范吉射在信中痛陈赵无恤跋扈,担忧其吞并智氏后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表示愿派精锐车兵三千、徒卒七千,由长子范軘率领,三日内可抵达绛城东郊驻防,听候公子调遣。
韩氏家主韩庚的回信则更为审慎,他强调韩氏世代忠于公室,绝无二心,但亦指出赵氏势大,不可正面硬撼。他愿派遣麾下善守之将韩不为,率部曲万余,听从重耳号令,同时韩氏主力将陈兵于其封地边境,牵制赵氏部分兵力,使其不能全力南下。
“范氏出兵,韩氏助攻并牵制……虽非倾力相助,但已是雪中送炭!”公子重耳仔细阅毕两封密信,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立刻召集心腹,部署接应事宜。
“速派可靠之人,引导范軘所部秘密抵达指定位置,务必隐匿行踪,避开赵氏耳目。韩不为将军兵马入营,可稍作张扬,以安民心,亦震慑城内潜藏的赵氏党羽。”重吾指令清晰,他知道,此刻每一分力量的注入,都至关重要。
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
中行氏家主中行寅的回信含糊其辞,只言“境内不宁,需防备狄人”,婉拒了出兵相助,显然打着坐山观虎斗的算盘。
而魏氏家主魏驹更是直接,回信语气冰冷,称“公室联汉之举,已背弃晋国,魏氏不敢苟同”,隐隐有倒向赵氏之意。
最令人痛心的是,派往联络智氏旧部的使者回报,部分智氏残余势力已被赵无恤以重利收买或武力压服,剩下的则分散隐匿,难以在短时间内凝聚成有效力量。
“果然,人心难测。”重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望。范、韩两家的支持,虽未能扭转绝对劣势,但至少让公室有了挣扎的资本,不再是孤军奋战。
他立刻调整策略,不再奢求联合所有反对赵氏的力量,而是集中精力整合现有资源。
他亲自拜访韩不为,与之共巡营防,加固工事,囤积粮草军械。同时,他与秘密抵达的范軘会面,约定信号,确保号令一致。
绛城的紧张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赵氏的斥候活动越发频繁,边境摩擦不断升级,大战一触即发。
赵无恤得知范、韩表态支持公室后,怒极反笑:“好!好一个范驹,韩庚!既然你们自寻死路,便休怪我无情!”
他不再犹豫,悍然下令,以“晋侯申生勾结外敌汉国,意图引狼入室,晋国宗庙有倾覆之危”为名,尽起赵氏精锐,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赵朝阳率领,阻击可能来自韩氏方向的干扰,另一路由他亲自统帅,直扑绛城京畿之地!
滚滚烟尘自北方而起,赵氏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涌向晋国的心脏。
“报——!赵军先锋已过沮水,距绛城不足五十里!”
“报——!赵军主力旌旗招展,兵力恐不下五万!”
战报一道道传回绛城宫室,晋侯申生脸色苍白,强自镇定,将军事指挥全权交由公子重耳,而他自己,则配合自己的大司农弟弟夷吾,共同组织力量,凑齐粮草,供应重耳大军北上抗敌。
重耳甲胄在身,立于绛城头,眺望北方。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身后,是紧张但眼神坚定的新军将士、韩穿带来的韩氏精锐、晋国王室直属的兵士以及范氏支援的万余兵力。
“诸位!”重耳的声音清朗,传遍城头,“赵无恤悖逆犯上,兵逼国都,意在倾覆我晋国数百年的社稷!今日,绛城便是战场,我等身后,便是宗庙,是父母妻儿!公室存亡,晋国荣辱,系于我等一身!或许敌众我寡,然正义在我,祖宗英灵庇佑!吾等当效仿晋国先贤,为家国,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出征的将士的怒吼声,冲霄而起,暂时驱散了恐惧。
大军开拔,晋国公室王族直接统御的所有武装力量,包括宗正族兵、宫城卫、城门尉、西大营卫戍部队……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制式服装,以兵种和使用武器区分所属部队。
旌旗蔽空,烟尘漫卷,晋国公室大军在绛城以北三十里处的“原野”完成了战阵展开。
公子重耳坐镇中军,三万主力严阵以待。这支队伍虽装备参差,但经过他数月操练,阵列严整,士气高昂。
新军将士手持长戟,目光坚毅地望向北方——那里,赵氏的黑旗已隐约可见。
右翼,范軘率领的范氏军队竖起青底白虎旗。
一万范兵以战车为核心,徒卒护卫两侧,典型的北方强兵配置。范軘立于战车之上,抚剑远眺,范氏与赵氏积怨已久,此战正可雪前耻。
左翼,韩不为统领的韩氏部队打出赤底玄鸟旗。这一万韩兵以坚盾长矛着称,阵型紧密如铁壁。韩不为老成持重,令部队依托缓坡布防,进可协攻,退可固守。
“报——赵军主力距此不足十里!”斥候飞马来报。
重耳按剑而立,沉声下令:“传令各军,依计行事。此战不求速胜,但求挫敌锐气!”
北方的地平线上,黑潮渐涌。赵无恤亲率四万精锐,如乌云压境。望着远处严阵以待的公室联军,他冷笑一声:“乌合之众。”
连绵数日的行军后,晋国公室联军与赵氏叛军终于在平阳原野上迎头相遇。
这片后世被称为临汾的广阔土地,此刻被肃杀之气笼罩。战云低垂,两军对垒,旌旗在微风中不安地卷动。
战前数日,双方的斥候游骑已展开了无数次血腥的较量。
赵军凭借其犀利的火器——无论是射程远超弓箭的火铳,还是那几声震耳欲聋、用以威慑的火炮轰鸣——屡屡占得上风。
联军斥候往往还未靠近,便在硝烟与弹雨中人仰马翻,这无疑给联军士气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公子重耳站在战车上,极目远眺赵军阵中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和手持火铳、衣甲鲜明的赵氏铳兵,眉头紧锁。
他深知这些“霹雳火器”的威力,它们在短兵相接前便能给予敌军毁灭性的打击。然而,晋国公室积弱已久,仓促之间,他根本无法为麾下将士装备同等的利器。
“敌军火器犀利,不可久持待其施威!”重耳的声音沉静而坚定,传遍中军,“我军优势,在于车兵冲阵,在于将士用命!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强行突进,与敌绞杀一处,方能以我之长,攻彼之短!”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下令:“传令!全军出击——以战车为锋矢,步卒紧随,直插敌阵中军!目标,赵无恤帅旗!”
“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擂响,打破了战场最后的寂静。
联军阵中,以范氏车兵为先锋,无数战车开始启动,车轮滚滚,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赵军阵地发起了悲壮的冲锋。
身后,数万联军步卒发出震天的呐喊,如同潮水般涌上。
赵军阵中,赵无恤看着正面冲来的联军车阵,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蚍蜉撼树!传令,火炮准备,铳手前列,让他们尝尝天火之威!”
赵军的阵线开始高效运转,炮手紧张地调整射角,铳手们排成紧密的队列,火绳已经点燃,空气中弥漫开硝石特有的辛辣气味。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骤然变色!狂风毫无征兆地卷地而起,吹得旗帜猎猎作响,几乎撕裂。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瞬间就连成了茫茫雨幕,天地间一片水汽弥漫。
这雨来得又急又猛!
“不好!”赵无恤脸色骤变。
几乎在他惊呼的同时,赵军阵线上,那点点燃烧的火绳,在暴雨的冲刷下,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熄灭,冒起一缕缕无奈的白烟。
那些需要引火发射的火炮,炮膛口的药引也瞬间湿透,成了无用的摆设。
雨水浸湿了火药袋,淋透了火铳的击发装置……赵军倚为长城的火器部队,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面前,顷刻间瘫痪大半!
“天意!此乃天意助我!”联军阵中,重耳目睹此景,心中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和振奋填满。
他“锵”地一声拔出佩剑,直指前方因火器失效而出现些许混乱的赵军阵地,用尽全身力气高喊:“天佑大晋!将士们,杀——!”
“天佑大晋!杀——!”
原本抱着必死决心冲锋的联军将士,见此情景,士气瞬间暴涨到了顶点!战车冲锋的速度更快,步卒奔跑的脚步更加有力。雨水虽然泥泞了道路,却浇不灭他们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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