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天下涌动(1/2)
换回了驴车,饭桶这几日也是饿着了,圈在野林子里,全靠自己啃草皮树根过活。
一见到李镇,便“嘶昂嘶昂”地叫唤起来,声音里透着委屈,用脑袋直拱李镇的胳膊。
李镇拍了拍它脖颈,从行囊里摸出块豆饼递过去。
饭桶立刻大口嚼起来,唾沫星子混着饼渣往下掉。
他倒也不是刻意将饭桶留在这野林子里。
只是这方世道,那些个诡祟妖邪,多数只对人下手。
牲口反而能免遭些难,顶多被惊着,饿几顿。
留下饭桶,比带着它进那黄风山更稳妥些。
周覃几人已将先前那伙中州官员的尸首处
理干净,从他们身上和马车里搜出了不少东西。
银太岁有七八锭,成色极好,沉甸甸的。散碎银两和铜钱装了小半袋。还有几匹膘肥体壮的骏马,一看就是军中良驹。
最要紧的是几份盖着红泥大印的路书和过关文书。
人都是李镇杀的,周覃几人就算摸到了这些好东西,心里痒痒,也都不敢私藏,清点好了,一股脑捧到李镇面前。
“李兄,这些是……那些人的东西。”周覃恭恭敬敬地说。
李镇正俯身检查饭桶前蹄上被碎石划出的口子,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你们留着用吧。”
周覃和几个镖师面面相觑,有些不敢信。
还是粗眉方咳嗽一声:“镇娃子让你们拿着,就拿着。愣着干啥?”
周覃这才带人把银钱小心收好,马匹也拴到车队后面。
那几份路书他仔细看了看,双手递给李镇:“李兄,这是过关的文书,还有沿途几个郡城的勘合。这帮人身上带着好几份不同地界的,想来是方便到处行走。咱们后面路上,遇到些盘查森严、不随意通行的郡城关卡,这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李镇这才直起身,接过那几份纸质厚实、印纹清晰的文书,拿在手里翻了翻。
他对这些官面上的东西确实不熟。
“好东西。”他看了片刻,点点头,随手丢给旁边的粗眉方,“方叔收着吧,路上你看着用。”
粗眉方赶忙接住,揣进怀里贴身放好。
周覃看着李镇平淡的神色,又瞥了眼那几匹神骏的官马,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疑惑和敬畏,到底没压住。
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和讨好问道:“李兄……我看您连朝廷的征粮官都敢杀,那些个渡江道行的高手在您手里也都跟……跟……”
他本想找个词,觉得“小鸡子”太不敬,临时改口,“跟寻常武夫没两样。瞧着李兄也如此年轻,便有这等通天本事,莫非……是哪位隐世大世家出来历练的子嗣?”
话一出口,周覃就有些后悔。
李镇转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没带什么怒气,甚至没什么波澜,只是像深潭水一样,凉浸浸的。
周覃却觉得后脖子一冷,后面的话全噎了回去,讪讪地闭了嘴,退后半步,心里暗骂自己多事。
不该问的,还是不要多问好了。
他脑子里却忍不住转开了。
李兄一行人是从盘州而来,盘州有名的世家……姓李的似乎只有一个,还是个扎纸门道的世家,跟李兄这身刚猛无俦的铁把式功夫全然对不上。
况且,李是“罪姓”……
等等,罪姓?
周覃心头一跳。
李兄用这个姓氏,是掩人耳目,还是……另有深意?
他忍不住又偷偷打量李镇。
年轻,太年轻了。
可那份实力,那份杀伐果断,绝非寻常江湖人能有的。
自己队伍里也有两个定府境的铁把式好手,往日也算一把好力气。
可见了李兄在洞中与那些渡江仙搏杀的气势,回来私下都说,那简直是蜉蝣见青天,没法比。
渡江仙在他手里都走不了多少回合,假姓李,真功夫却在铁把式上……
这天下,铁把式门道耍得最厉害、最正统的,不就是中州那个崔家吗?
崔?
周覃心念电转,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驴车上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崔心雨……她说过自己是参州崔家……
参州哪里有什么出名的铁把式崔氏?
中州崔家倒是名震天下……
一个念头猛地窜上来,惊得周覃手一抖,缰绳没抓稳,脚下一滑,竟从马背上直接跌了下来。
“噗通”一声摔在尘土里。
“周儿!”旁边几个镖师吓了一跳,慌忙下马来扶。
粗眉方也看过来:“周镖头,咋了?”
周覃被扶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脸色有些发白,勉强挤出笑容:“没、没事……旧疾,旧疾复发,腿突然软了一下……”
几个镖师将信将疑,扶他重新上马。
周覃坐稳了,心跳如擂鼓,再不敢往深处想,更不敢多看李镇和崔心雨一眼,只闷头催马向前。
……
赶路的日子,总是漫长而枯燥。
离开了黄风山地界,官道两旁的景色从荒山野岭,逐渐变为起伏的丘陵和零星的农田。
参州之地,并没有想象中的富饶,田地里庄稼稀疏,农人面有菜色,但比起石子郡那死寂的炼狱景象,已经算是人间了。
至少,人还在。
只是每过一两个郡城,总能隐隐听见城里传来的哭声。
并非一家一户,是那种许多压抑的、绝望的悲泣汇聚成的低沉声浪,隔着城墙飘出来,散在风里。
城门处进出的百姓,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睛没什么神采,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撑着破布。
但这些郡城,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景象。
高高的城楼旗杆上,或者衙门口的石狮子上,总会悬挂着一具或几具尸体。
有些已经风干,有些还算新鲜。
尸体穿着官袍,或者绫罗绸缎,一看便知是此地的郡守、县官。
不用想,这定是那位“小庙肉仙”的手笔。
一路看来,从最初的震惊、解气,到后来的沉默,再到如今,周覃等人已经有些麻木了。见得太多,心反而沉重得提不起太多情绪。
粗眉方每次看到,只是灌一口酒,低低骂一句:“该!”
崔心雨则多是别过脸去,不知在想什么。
李镇看着那些在风中微微晃荡的尸体,脸上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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