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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直上青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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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王安石已然彻底心灰意冷并决意外出,作为新法派二号人物的吕惠卿顿感塌天之祸即将降临。他不想王安石走,更害怕王安石一旦离开就会让变法派彻底失势,他是借由新法才起家的,倘若保守派从此掌控朝政大权,那么他的政治前途也就可想而知。再者,吕惠卿现在可是翰林学士,距离两府大臣就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如果跨不上去等待他的就是直线坠落。

吕惠卿会如此恐惧其实并不为奇,这些年来受到保守派攻击最猛烈的其实不是王安石,而是他吕惠卿。没办法,王安石资历老,早年更是被所有士大夫所集体称颂,富弼、文彦博、司马光、吕公着这些人无一不对其笑脸相迎,虽然如今交恶,但彼此间的交情仍然还在,这至少能够保证他们不会把王安石往死里踩。但是,吕惠卿就不一样了。这时候的他早就被保守派视为当朝第一奸邪,司马光和吕公着等人更是公开指责他吕惠卿坏了王安石的名声,是他在背后教唆王安石搞的新政,王安石从前是他们的好兄弟,他们之间之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吕惠卿在挑拨。换言之,如果不是有王安石在庇护他,吕惠卿早就被保守派的大佬们给生吞了。换了你是吕惠卿,现在王安石这个唯一的庇护者要走了,你难道不感到恐惧吗?

为了留住王安石,吕惠卿让人写匿名奏疏请求神宗一定不能让王安石走,否则新法无法为继。神宗当然也是这个意思,但有鉴于王安石已经居家不出,他只好命吕惠卿去帮他传话:“陛下说他可以同意你的请辞,但他想给你一个太师的头衔,然后让你留在京城以便随时向你咨询国政。你意下如何?”

对此,王安石依然不肯点头,他坚决要求一定要离开京城,其态度之坚决让神宗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里有一个问题:神宗为什么不坚持挽留王安石?这事他又不是没干过,可这一次不同以往,一时冲动的他下令废除新法已经把王安石给彻底伤透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当王安石得知赵顼下令废除新法之时其感受丝毫不亚于五雷轰顶。尽管新法很快又恢复了,可这人心一旦破碎就永远无法复原,赵顼的冲动之举无疑是将王安石之前对他的信任击得粉碎。承诺和人心都只有一次完整,碎过之后拼接得再好也终究是疤痕累累,这一点王安石深有体会,赵顼同样感同身受。

最终,赵顼还是完全同意了王安石的一切请求,他亲笔给王安石写了一份手书:“爱卿所奏,朕已明了,朕深知爱卿之难遂不再强留,朕已下旨由爱卿外知江宁府。”

对赵顼而言,同意王安石离京外任定然是一个痛苦抉择,可事到如今他又还能怎么办呢?为了表示对王安石的歉意和恩遇,赵顼又特意下旨让已经被降职为江宁知府的王安石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依然享有和当朝宰相同样的待遇,此外他还给了王安石随时给自己发加急密奏的特权。总而言之,王安石的这一次罢相绝不是灰头土脸地被皇帝给一脚踹出了京城,在这起事件中感到最失落的反而是神宗皇帝。

在离京之前,王安石身为即将离任的宰相按照惯例向赵顼推荐了新的宰执人员名单,他建议由前宰相、现任大名知府韩绛接替他的宰相之位,同时他还举荐吕惠卿出任参知政事。凡此种种都只为他在离京之后能够有人继续贯彻和执行他的变法思想和理念,如此他也才能走得安心。对此,赵顼也一应照准。另外,有鉴于在这之前远在西北的王韶在得知王安石将要罢相之后颇为不安,赵顼还请王安石给王韶书信一封以安其心。

公元1074年4月18日,王安石正式被罢免宰相之职并外出江宁府担任知府,韩绛则被拜为平章事并监修国史,吕惠卿由翰林学士升任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

保守派最终空欢喜一场,王安石虽然走了,可新法已然如故,韩绛和吕惠卿执掌国政让保守派看不到丝毫的复辟希望,而他们也由此给韩绛和吕惠卿分别奉上了一个外号,分别是“传法沙门”和“护法善神”。

王安石这一走,新任宰相韩绛是不是就该取代王安石从此在历史上大放异彩了呢?很遗憾,这事并没有发生,韩绛别说是大放异彩,他甚至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这里面的原因就在于他的副手——吕惠卿。

客观地说,吕惠卿这个人即使没有陷入党争的漩涡也绝对在历史上留不下什么好名声。这个人如果完全不受节制,那么他轻则会成为另一个丁谓,重则便是提前登上历史舞台的蔡京或者是诸如史弥远和贾似道这一类的极具才华和机谋的权臣。或许我这样说显得有些语气过重,毕竟要说到祸国殃民,他吕惠卿远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劣行,但我这里说了个前提,那就是无人节制或压制他的情况下。

王安石在位的时候,吕惠卿对自己的领袖没有半点放肆的行为,在同僚面前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变法派的二当家而表现得不可一世。他就是王安石最为得力的副手,是伟大舵手身边最亲密的同志和战友,这就是他为自己营造出来的人设。可是,自从王安石这一次遭遇相位危机之后,吕惠卿就开始慢慢地乃至于是情不自禁地显露出了他的原型——他在骨子里是一个狠人,狠到让所有人都会瞠目结舌,这些人里面可不单是宋朝人,他后来甚至会让西夏人也对他闻之胆寒!

之前新法被神宗脑子一热给废除了之后,吕惠卿第一时间联络御史中丞邓绾前去哭谏,王安石坚决请辞之后他又四处找人写奏疏请求神宗皇帝一定要留住王安石。吕惠卿以上的种种行为都让王安石大为感动,而且也正因如此王安石才决定举荐吕惠卿辅佐韩绛以继续推行新法,但王安石不会想到吕惠卿做这些事的出发点其实都是为了给他自己谋取私利。

请问:王安石这次罢相的最大赢家是谁?是保守派?是韩绛?都不是,而是他吕惠卿!

随着自己成为了参知政事,吕惠卿也化身为几年前的王安石——他虽然只是宰相的副手,但他实际上才是宋朝真正的宰相。拿成绩来说,五年以来新法的每一项法案几乎都出自他吕惠卿之手或是由其参预,可身为首相的韩绛这些年又干了什么?变法开始之后韩绛就去了陕西,然后又去了大名府,整个新法从制定到推行,他韩绛全程都是看客,可王安石一走他却捡了个大便宜当上了宰相,这让吕惠卿怎么能够心服?难道就凭你韩绛和王安石是同年进士?笑话!我吕惠卿和王安石还是亲密的战友呢!

吕惠卿连宰相韩绛都敢冒犯,那他自然不会把王安石的另一位同年进士、参知政事王珪放在眼里。另一位参知政事冯京就更别提了,这个铁杆的保守派早就让吕惠卿欲除之而后快,而神宗皇帝也给了吕惠卿这样傲气的资本。吕惠卿在被拜为参知政事之时赵顼明文下诏表示吕惠卿是宰相韩绛的第一副手,朝会的时候他的站位在冯京和王珪之上。换言之,三名参知政事里面他吕惠卿排在第一。

吕惠卿新官上任立马就显示出了他精明强干之处。有鉴于外界因为王安石的罢相而流言四起,吕惠卿便暗中给各地支持新法的官员发文要求他们上疏神宗一定要继续在全国推行新法,在有了官场的舆论做铺垫后,吕惠卿这才请奏神宗发一道圣谕,他要神宗向全体臣民表明朝廷不会因为地方官员败坏新法而否定新法的正确性。这就相当于皇帝写了一份保证书,有了这个做保障吕惠卿的根基也就扎稳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尽情表演了。

不过,吕惠卿这时候还没有工夫去整治冯京这伙人,因为他的耳边现在有一大群苍蝇在嗡嗡作响,这让他烦不胜烦也让他忙得是晕头转向。但是,狠人就是狠人,吕惠卿接下来的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作为让整个大宋的官场都在他的刀剑下瑟瑟发抖。

吕惠卿第一个收拾的人就是当初反对王韶开边的前陕西秦凤路经略使、现天章阁待制李师中。在王安石罢相之后,赵顼再度起用韩绛为相显然让保守派极为不满,韩绛虽然可以说是无党无派,但他跟王安石走得那么近且还是王安石推荐他当的宰相,这让保守派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于是,李师中这次就以保守派党代表的身份给赵顼上了一道奏疏。

在这份奏疏里,李师中其实也没说啥,如果非要说他犯了什么大忌,那就是吃相太难看,他不但主动求官且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整份奏疏的大致意思就是说赵顼单是罢免了王安石还不足以感动上天,而是要选用贤人担任辅弼之臣才有可能让上天降下甘霖。这贤人又是谁呢?当然苏轼和苏辙这样的青年才俊以及司马光这样的道德君子,随后李师中就开始了自荐:如果陛下想要富国强兵想要建功立业,那么我这个人虽然愚钝但却未忘旧学,陛下你尽管把这份重担交给我就是了,我不怕担子重。

吕惠卿一看到这份奏疏先是大怒继而又是大笑,他或许还从没见过脑子这么蠢脸皮还这么厚的人。他带着这份奏疏就去找了赵顼,然后着重给赵顼分析了一下李师中这份奏疏的恶劣性,简单说就两项:一、妄议国政,质疑皇帝陛下的人事任免。二、毫无操守,主动为自己求官。为此,吕惠卿建议将这份奏疏在朝中予以公示,让所有朝臣都看看他李师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不要脸的人。这还不算完,吕惠卿不但要让李师中颜面尽失,而且还要给他施加精神和肉体上的惩罚——盛怒之中的赵顼在吕惠卿的建议下把李师中贬为和州团练副使并本州安置。

将此前的一个堂堂的省部级官员贬为县级市的武装部长且还要限制其行动自由,这算不算心狠手辣?相比王安石的“心慈手软”,吕惠卿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他站上擂台后的第一次出手就震慑全场。

收拾完李师中,吕惠卿转过头又忙着把他的弟弟、时任馆阁校勘的吕升卿以及国子监直讲沈季长(王安石的妹夫)推荐给了神宗皇帝做“崇政殿说书”。吕惠卿把这两人安排到神宗身边讲学无疑有其目的,那便是随时掌控和了解皇帝的思想动态。之所以要把自己的弟弟推给神宗皇帝,吕惠卿其实还另有一番用心,因为吕升卿这人长于经营生财之道。神宗之所以要变法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想积蓄财富,而这正是吕升卿的长处,但吕惠卿不会料到正是他的这个好弟弟会在不久之后给他招来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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