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狂悖之徒(2/2)
这话让满堂的文武大臣瞠目结舌!你唐垧是谁啊?你连一个正经的言官都算不上,而且也不是皇帝让你在宣读圣旨,你就只是在读自己的奏疏而已,可你竟要当朝宰相站在你的面前对你洗耳恭听,而且还借用皇帝的身份来迫使王安石就范?北宋开国百余年,这种事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王安石呢?他这会儿也懵了,所以他迟迟未动。唐垧于是大怒,他吼道:“你在陛!”
唐垧再次拿皇帝来向王安石施压,王安石被迫出列往前走了几步。这下唐垧满意了,他的表演这才正式开始。
唐垧生怕殿外的官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而他清了清嗓子之后便大声地读起了他的奏疏,这里面他总共罗列了包括王安石在内的所有两府大臣的总共六十条“大罪”。为了节省篇幅我们不在这里逐一细说,单说重点。
唐垧厉声读道:“宰相王安石执政以来专横跋扈独霸中枢,其手下爪牙曾布等人表里擅权、倾震中外、引用亲党、广布耳目,天下之人只知道畏惧王安石的威权而不知有陛下,新法烦苛以至天下百姓困苦且国将不国。”
在将王安石和变法派大臣以及新法给大骂一通后,唐垧又把枪口对准了保守派大臣:“今大臣外则韩琦,内则文彦博和冯京等人明知以上诸事却畏惧王安石的威权而不敢进言。陛下久居深宫,外界的一切都不为所知。参知政事王珪身为宰辅大臣却对王安石言听计从,简直像奴仆一样恭顺听话。”
读到这儿,唐垧刻意直视王珪,王珪则被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疯子给逼得连连后退不敢抬头。
此时,唐垧还是觉得不尽兴,他再又调转枪口怒骂变法派的官员:“元绛、薛向、陈绎这些人被王安石颐指气使宛如使唤家奴,张璪、李定虽为陛下的言官实则乃王安石的爪牙,御史张商英更是王安石的鹰犬。凡此种种,王安石如今已然是我朝的李林甫和卢杞,此人不除,他日必祸乱国家!”
需要说明的是,在唐垧发疯一般大杀四方时,赵顼屡次要他住嘴,就差让宦官上去抽他嘴巴子了,可唐垧对赵顼的制止听而不闻继续他的表演,他完全把皇帝的话当成是在放屁。如此狂悖之举让大殿之内的大臣和殿内站岗的禁军侍卫们相顾失色,众人都看傻眼了。
终于,在一顿火力全力输出之后,唐垧合上了奏疏。可是,高潮并未就此结束,唐垧接下来转过身面向了皇帝赵顼,他以手指着赵顼屁股听臣言,恐不得久居此座矣!”
说完这话,唐垧这才下了御阶,然后对神宗行了个礼。在众人的目送之下,唐垧挺胸抬头地走出了大殿。这一刻,唐垧感觉整个大宋皇宫都被他踩在了脚下——史上最拉风的言官舍我其谁?
等待唐垧的将会是什么?换了赵匡胤,可能是立马拖回来一顿暴打,换了赵光义,至少也是一顿狂批然后贬为庶民永不录用,可现在是神宗朝,而且是被仁宗皇帝的恩德和仁义浸淫了数十年之后的神宗朝。即使如此,唐垧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他不但得罪了变法派,更是将保守派也给一锅端了,换言之,他将宋朝的顶级官场全给暴揍了一顿,就连皇帝他也连着一起踹了,如此作死之人岂能有好果子吃?
赵顼在和两府大臣商议之后给出了对唐垧的处罚结果: 贬唐垧为潮州别驾,韶州安置。第二天,再贬唐垧为大理评事、监广州军资库。
原本是一个混日子领工资的省部级官员就此成了偏远地区的一个仓库看守员,而且唐垧也没能像他的前辈唐介一样最后来个“王者归来”,他后来被迁官为吉州(今江西省吉安市)酒税并死于任上。
北宋官场的超级狂徒就此落幕!
唐垧的事并未就此结束,不是说他又起了什么幺蛾子,而是他这么一闹把变法派和保守派都给整迷糊了:唐垧到底是哪边的人?诚然,唐垧自己认为他哪边都不是,谁能给他奶吃他就是哪边的人,可有人并不这样认为,尤其是变法派这边。
再者说,唐垧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这么折辱王安石让变法派内部是愤愤不平,王安石颜面扫地也就意味着整个新法和变法派同时跟着受辱。出于人的本能,变法派就把这笔账记在了保守派的头上,具体而言就是记在了那个总喜欢耍“阴谋诡计”的枢密使文彦博头上。尽管唐垧当时也把韩琦和文彦博等保守派大佬给臭骂了一顿,但变法派这边仍然觉得他们跟此事脱不了干系。于是,一种想要对保守派进行报复的心理也就开始在变法派这边暗暗发酵,直到三个月后他们因为一件事的发生而决定主动向对方发起了攻击。
反过来,保守派这边其实也不爽。虽然唐垧干了他们一直想干但却没人敢干的事,虽然王安石和变法派被唐垧整得灰头土脸让他们确实感觉非常的爽,可美中不足的是唐垧这个疯子顺带着把他们也给撕咬了一番。但是,无论怎样,能让王安石和变法派吃瘪出丑终归是值得庆贺的喜事一桩。只是,这革命远未成功,同志还得加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