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狂悖之徒(1/2)
赵顼和王安石再又“君臣合好”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王韶的大军将木征打得穿城而走之时。此时的宋朝在经过了三年的变法改革之后已然开始变得国库充盈,而随着反对派的相继遭贬,朝堂上下也是一派和睦之气。此外,外战取得大胜且是开疆拓土之功,赵顼和王安石经过一场请辞风波后也是加深了对彼此的信任和了解,可以说整个宋朝在这个时候所呈现出的景象就如开国之时的那一派欣欣向荣之象。谁也没想到的是,就是在这个关头王安石却被一个人狠狠地当众敲了一记大闷棍。
的那位言官登场!
要说在这之前北宋最为拉风的言官当属南宋大诗人陆游的太姥爷、已经离世的宋朝前参知政事唐介。唐介在当御史的时候曾经当着仁宗皇帝的面将时任宰相文彦博给骂得狗血淋头,更是在仁宗皇帝狂怒之时仍然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就算是下油锅也要犯颜直谏。然而,相比唐介的疯狂举动,经在九泉之下闭目养神的唐介猛然睁开双眼并捶胸顿足地表示自愧不如。
说来此人还是唐介的本家,这人姓唐名垧,还是许仙的老乡(杭州钱塘县人氏),他此时的官职是太子中允、同知谏院。能够和言官系统的领袖知谏院一个级别,按说这品级和地位已经足够的高,可唐垧对此却甚是不满,他心中想要的官至少也得是个翰林学士或知制诰。可是,这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不自知,他并非通过科考进入的官场,而是靠了父辈的恩荫才得了一个官。准确说来,他能当官也不是靠了他父亲,因为他父亲唐询也是靠了恩荫才当的官,他们父子俩能当官都得感谢唐询的父亲唐肃,此人才是他们老唐家的开门立户之人,他通过寒窗苦读考中进士最后官至转运使这类省部级的高官。
唐垧的父亲最后也一步步地当上了转运使的高位,如此才为唐垧讨了个恩荫补官的机会。可是,区区芝麻小官当然不能让唐垧满意,于是他很会审时度势地拍了两个人的马屁,这两个人正是北宋此时权力和地位最为崇高的人——皇帝和宰相。他先是对神宗上疏建议其要以秦二世为戒,他说胡亥之所以受制于赵高就是因为太软弱了,所以神宗皇帝得支棱起来,要做个杀伐果决的狠人。此后他又去拍了王安石的马屁,他公开宣称青苗法之所以在全国的很多地方遭到抵触就是因为反对派在从中作梗,朝廷只需要将韩琦等反对派的大佬斩首示众就能让新法顺利施行。
这两记马屁让唐垧赚取到了政治生涯的第一桶金,王安石就此误以为这个唐垧很有学识和见地,甚至有可能成为类似于章惇、曾布这等新法派的得力干将。于是乎,在王安石的推荐之下,唐垧得到了与天子单独会面的机会。结束会面出了宫门,唐垧的身价立马水涨船高,他被赵顼赐进士出身并让其出任崇文院校书,唐垧凭借两记马屁一跃成为了朝廷的馆阁官员。
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赵顼不久之后就发现唐垧这个人并无什么真才实学,就会钻研人心以博取上进,于是他就准备把唐垧打发回老家去做钱塘知县。王安石却觉得唐垧是个可以委以重用的人,在御史中丞邓绾的举荐下,唐垧和后来的大宋宰相蔡确在公元1071年4月一同被晋升为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可是,等到王安石真正和唐垧有了实际性接触后他才发现赵顼为什么会厌恶此人。简单说,王安石认为唐垧此人既无机谋又狂浪无礼,就是一个口舌之徒,他担心这种人迟早会把他给卖了。在看透了这一点后,王安石也就不再对此人抱有幻想了。几个月后,蔡确正式成为了御史,可唐垧却没有转正,王安石只是给了他一个“同知谏院”的闲职——有名而无实。
按说唐垧应该知足,毕竟这也算是升官了,工资也涨了,只不过就是没有给他安排正式的工作而已。再者说,如果不是当初王安石出面捞他,那他早在几个月前就该回老家当县令了。可是,唐垧这时候哪里知道感恩这一说,他现在不但很生气,而且是气得快要火山喷发了。
在此后的数月里,待在家里什么事也没得干的唐垧先后写了二十道奏疏呈送给赵顼。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这就是说唐垧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写这些奏疏,而这些奏疏的内容全是在攻击和指责王安石和新法。不过,王安石对此是一无所知,因为赵顼将这些只能由皇帝率先御览的奏疏全都留在了自己的书房而没有下发给中书省。也就是说,赵顼其实是在替王安石挡箭,因为这时候正是王韶在西北全力攻伐木征且王安石正在请辞的时期,如果让王安石看到这些奏疏,那么他请辞的力度和决心一定会更大,赵顼不想再给他火上浇油。
我们转而来说唐垧的行为。
在这之前他是什么嘴脸?毫不客气地说,他就是一个马屁精,可就因为王安石没有给他转正,此人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马屁精就此变成了整日狂吠的疯狗。如此看来,此人在本质上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也就一目了然。令人叹息的是,这样的例子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罕见——因为我得到你,所以我要毁灭你,人性的丑陋莫过于此。讽刺的是,唐垧在书法上造诣颇深,他是当时有名的书法家,就连后来号称“北宋书法四大家”之一的苏轼都曾对其仰慕不已且在书法上接受过他的点拨和鼓励。所谓字如其人,无数的事例都证明此言根本站不住脚,比如说这个唐垧。
唐垧会因为赵顼对他的不予理会而就此罢休吗?非也!他不但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决定要干一票大的,而且是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不知道唐垧是否仔细研究过当年唐介的那一番“壮举”,或许在他想来自己也能够像唐介那样一战成名并且以此博取一个“正直”之名以便能在将来进入两府宰执大臣的行列。唐介都那样犯浑了可最后竟然还能当上参知政事,如果他做得比唐介还要惊天动地,那么他会不会在未来更进一步成为大宋的宰相呢?
唐垧将自己“青史留名”的日子选在了八月二十六日这天,他之所以选这个日子是因为这一天恰好是在京官员向皇帝问候起居的“百官起居日”,也就是所谓的“大朝会”。这一天凡是在京的各级文武官员都会到垂拱殿列队向神宗皇帝行跪拜大礼,诸如亲王、宰相、枢密使、翰林学士、知制诰等高级官员自然是站班于大殿之内,而像唐垧这类品级的官员则只能在殿外列队行礼,但这并不妨碍唐垧同志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当文武百官向神宗皇帝行完大礼之后,除了两府大臣外,其余的官员就都该退场了。然而,就在一众官员准备告退之时,垂拱殿外的唐垧突然窜了出来并跪在地上近乎咆哮地要求请对,他说自己有要事请奏。官员们顿时都愣住了,就连大殿之内的皇帝和大臣们也被他这一顿嘶吼给搞得面露惊愕之色。
赵顼虽然也是一脸的惊愕,但得知是唐垧在外面伏地请对之后,他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唐垧几乎每隔几日就给他上疏弹劾王安石,这时候此人再次请对自然也极有可能是老调重弹。赵顼当然不愿意在如此公开且重大的场合让唐垧胡来,所以他命人去传话给唐垧让其有事改日再当面请对,但这遭到了唐垧的拒绝,于是赵顼又让他先到偏殿去等着,唐垧还是拒绝,他说这事必须要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向皇帝陈述。如此一来,赵顼更加相信唐垧这次是来者不善,他再又数次让人传命唐垧马上退下,可唐垧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除非皇帝让他进殿奏事。
眼看臣子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赵顼知道自己已然被唐垧给舆论绑架了,他被迫下令让唐垧进殿。唐垧好不威风和神气地进入了大殿,然后直接走上了御阶,他也不向皇帝行礼,而是直接从他那宽大的袖筒里抽出了一份厚厚的奏折。要说有多厚?这里面可是他前后二十道奏疏的汇总,至少也是几千字。
就在唐垧准备张嘴开念时,神宗开了金口:“你把奏疏留下吧!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这下就轮到唐垧愕然了,他慨然回道:“臣今天要说的都是大臣们的不法之事,请陛下让臣仔细读来!”
说完,也不管神宗的脸色如何,更不管神宗是否同意,唐垧将笏板插入腰带,然后便展开奏疏准备开念。可是,他这时候又突然将目光转向王安石,随即怒目圆睁地对王安石直呼其名地嚷道:“王安石到御座前来听取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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