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覆舟之跃与永夜哨塔（2/2）
卢卡斯看着这艘仿佛来自神话时代的舟船，又看了看眼前这条奇迹般的光之路径，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来，我们不需要用脚走完剩下的路了。”
艾莉森收回手，眼中倒映着船晶石的光芒，充满期待与凝重。
“登船。”
艾莉森和卢卡斯踏上了光之踏板，脚步落在古老金属的甲板上，发出沉闷的轻响。地火之舟比从平台上看起来更加庞大，结构精密而奇异，看不到明显的舵轮或船桨，只有那些镶嵌的晶石和船头指引方向的炽亮光柱。
当他们完全登上船，身后的能量踏板悄然消散。同时，船身轻微一震，发出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金属巨兽苏醒了过来。船体两侧的晶石光芒大盛，整艘船开始平稳地向前移动，无声地滑入那条在深水中开辟出的光之隧道。
能量屏障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尘埃镇所在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眼前只剩下光径两侧幽深冰冷的水域，以及更远处无法穿透的黑暗。偶尔有巨大而模糊的黑影在光径外的深水中游弋，投下令人不安的轮廓，但它们似乎畏惧这地火之力构筑的通道，不敢靠近。
船速越来越快，却异常平稳，只有晶石能量流转的低沉嗡鸣持续不断。卢卡斯紧握着铁锤，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深水中的动静。艾莉森则站在船头，感受着光柱指引的方向。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根尖碑状的桅杆，冰寂之力与其中流淌的能量再次产生微妙的共鸣。她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光径延伸的尽头，那是一片被厚重冰层覆盖的广阔水域的彼岸。
“这艘船在自动航行，”卢卡斯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它在带我们去目的地。”
艾莉森睁开眼，点了点头：“能量在指引它。就像这条光之路，是预设好的轨迹。”她顿了顿，回想起中枢大厅得到的信息，“它带我们去的地方，恐怕就是北境哨塔影响范围的边缘，或者……一个靠近它的入口。”
旅程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与紧张中持续。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小时，或者更久？在这片失去昼夜和明显参照物的深水隧道中，时间感变得模糊。他们轮流休息，保持着警惕。
突然，船体毫无征兆地猛烈一震！
嗡鸣声变得尖锐而不稳定，船身两侧的晶石开始明灭不定地疯狂闪烁。整个光之隧道也随之剧烈晃动，光线扭曲，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消散。外面深水中的黑暗似乎趁机压近了许多。
“怎么回事？！”卢卡斯稳住身形，厉声道。
艾莉森立刻将手按在桅杆基座上，试图感知。一股混乱、充满干扰的波动顺着能量传递过来。
“前面的能量变得极其紊乱！”她急促地说，“光径正在穿过一片极不稳定的区域，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地火之路的能量！”
话音未落，前方光径的隧道壁猛地向内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并非被外力撞击，而是内部的能量结构正在自行崩溃！冰冷的湖水瞬间从裂缝中汹涌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压力！
地火之舟剧烈摇晃，船头的指引光柱疯狂扫动，失去了方向。
“抓紧！”卢卡斯大吼，一把抓住船侧的金属凸起，另一只手紧紧拽住艾莉森。
更多的裂缝出现，光之隧道正在迅速瓦解。湖水疯狂倒灌，冰冷的黑暗吞噬着光芒。舟船的能量晶石在冰冷湖水的冲击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光芒迅速黯淡。
最终，伴随着一声仿佛玻璃彻底破碎的尖啸，整个光之隧道彻底崩溃！
无尽的冰冷湖水从四面八方瞬间淹没了一切。黑暗、刺骨的寒冷、巨大的水压顷刻间将地火之舟吞噬。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向下沉去。晶石的光芒彻底熄灭，只有船头桅杆顶端那颗主晶石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光，如同风中残烛，照亮周围翻滚的混沌浊流和不断下沉的船体。
艾莉森和卢卡斯被巨大的水流冲击得险些分开。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浸透全身，压力挤压着胸腔，黑暗剥夺了视线。
卢卡斯死死抓着艾莉森的手臂，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了系在船侧的一根不知用途的金属缆绳，将两人勉强固定在不断下沉的船体旁。他憋着气，凭借战士的本能，在混乱中试图判断形势。
艾莉森在最初的惊慌后，强迫自己冷静。窒息感袭来，但她体内的冰寂之力似乎对冰冷的湖水有着天然的适应性，减缓了部分的寒冷与窒息之苦。她集中精神，试图沟通船上残存的能量，尤其是船头那点微光。
微弱，但仍有回应！
那闪烁的晶石像是一个绝望的呼救信号。
就在这时，下方更深沉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被这里的混乱和残存的能量光芒吸引了。数个细长、苍白的身影如同水鬼般无声地游弋而来。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道不断开合的裂缝，吸收着水中的震动和微光，肢体如同惨白的骨刺，在水中灵活得令人心悸。
是它们！桥头上那种骨刺暗蠕的水生变种！数量更多，速度更快！
一只暗蠕猛地窜近，骨刺直刺卢卡斯抓住缆绳的手臂！卢卡斯在水中艰难地扭身躲避，铁锤在水下挥舞缓慢而无力，根本无法有效击退它们。
更多的暗蠕包围过来，惨白的肢体在微光下如同死亡的水草。
艾莉森心中焦急万分。在水下，卢卡斯行动受限，战斗力大减，而她的力量也消耗巨大。必须做点什么！
她看向船头那盏摇曳的微光，一个念头闪过——既然她的力量能激活地火之路的符文和拱门，那这艘船的核心呢？
她挣脱卢卡斯一些，冒着被水流冲走的危险，奋力向船头主晶石的方向靠近。一只暗蠕察觉了她的动作，扭身向她袭来，裂开的头部直噬她的面门。
卢卡斯见状，怒吼一声（在水中化作一串气泡），猛地一蹬船体，用身体撞开了那只暗蠕，自己却被另一只的骨刺划破了小腿，鲜血瞬间在冷水中弥漫开一小团红雾。
艾莉森趁机扑到桅杆下，双手死死抱住了那颗不断闪烁、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的主晶石！
她将体内最后所有的冰寂之力，连同求生的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不是梳理，不是引导，而是最纯粹的——共鸣与呼唤！
呼唤这条船，呼唤这片水域之下可能存在的、与地火之路同源的能量脉络！
冰蓝的光芒从她掌心与晶石接触处爆发开来，如同一个水下的小型太阳骤然点亮！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围攻的骨刺暗蠕发出无声的惨叫（剧烈的水波震动传递了它们的痛苦），它们畏惧这突然强化的纯净能量，纷纷向后缩入更深沉的黑暗。
与此同时，即将彻底沉寂的地火之舟仿佛回光返照般发出一声巨大的哀鸣！船体所有残存的符文瞬间亮到极致，然后——
砰！！！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能量自船体核心爆发，并非推动，而是形成一股剧烈的爆炸性推力，将整艘船如同水下炮弹般向上方猛推出去！
艾莉森和卢卡斯被这股巨力狠狠甩在甲板上，死死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东西。船体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顶着巨大的水压，疯狂向上冲去！
黑暗的水域被船体摩擦产生的气泡和残光划破，速度快的令人窒息。
不知向上冲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刹那，又仿佛无比漫长。
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木石碎裂的嘈杂声响！
地火之舟悍然冲破了某种冰层或岩层，从水下猛地撞入了空中！
短暂失重后，船体重重砸落在某种坚硬的表面上，滑行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最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彻底静止。
冰冷的空气取代了湖水，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艾莉森和卢卡斯瘫在彻底报废、船体扭曲开裂的舟船残骸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他们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被惨淡月光笼罩的冰原。狂风卷着冰粒，如同刀子般刮过。极度的寒冷瞬间开始掠夺他们体内的温度。
而在地火之舟撞出的那个巨大冰窟窿后方，大约数百米外，一座巨大、漆黑、沉默的阴影，如同匍匐的远古巨兽，巍然屹立在冰原之上。
那是一座塔。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哨塔。塔身似乎完全由黑色的巨石垒成，许多地方已经破损，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没有任何灯光，没有任何能量流动的迹象，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压迫感。
它与艾莉森在中枢大厅看到的那个光芒万丈的银色哨塔形象截然不同。
北境哨塔。
他们到了。以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
而他们脚下，这艘耗尽最后力量将他们送上彼岸的地火之舟，在一阵细微的碎裂声中，船头那颗完成了使命的主晶石，光芒彻底消散，彻底化为了一块黯淡的石头。
最后的微光熄灭了，只有冰冷的月光，照耀着这片死寂的冰原，和那座如同墓碑般的黑色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