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不是金簪他还不稀罕(1/2)
一百八十八章
“不瞒你说,我总在梦里见到熊熊烈火和那两个枉死的宫女,所以才想着要辟邪。”既是因为想对进忠多倾诉些心声,也是因为到底想再多给他个机会,让他再细看一番这只签子,估摸着兴许能认出来。嬿婉伸手抚了抚被他紧攥着的竹签,暂且忽略了他的提议。
“你既然对我从未言表过行此事的后悔,为什么又总是想着…”他惊觉自己的言辞太像质问,连忙打住,一时又组织不出更适当的话去劝她,鬼使神差间改口道:“舍出别人保自己,这是咱俩共同认可的观念。若不杀她们,危险的就是你,你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其实已经问心无愧了。”
“我在白日几乎已经去不想这桩事了,可入了夜总是困在噩梦里,我也没有办法。”道理她都懂,只是一想到梦里的可怖场面她就止不住的后怕,她下意识地抱住进忠温热的身躯,又寻求慰藉般怔怔地盯视他波澜不兴的眼眸。
“你自我的道德标准太高了些,所以才会反复困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类烦恼上,更遑论是你确实动手的事了,你终究是没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他思虑再三后,还是选择冷静地剖析了她的内心,见得她身子一颤,他就知自己大抵是说到了点子上。
“但你更该想一想,紫禁城、甚至是普天之下有多少掩藏在不为人知处的罪孽,其实极少有人自出生至逝世一辈子双手是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只不过所犯过错的大小明暗各有不同罢了。”进忠垂眸望着她温声道,摇曳的烛火拢着他的面庞,为他镀上了一层微光忽明的阴影,似神只又似罗刹。
“低微者为生计而厮杀,尊荣者为名利而搏斗,真正嵚崎磊落的圣人不是出现在书卷里,就是早早掩埋在坟堆里。尤其在皇家宫廷,活下来的至少都得是有一定胆识、谋略甚至心狠手辣的人,适时果断地将旁人推出去或拉下水,才能把前路走得更稳。”他本还想拿现时处境几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四公主承恪举例,可思虑到公主相当同情她,加之他自己也不能有咒承恪早死的嫌疑,所以还是作罢了。
“说到底,你就是在暗示我舍了旁人的命铺平自己的路,”嬿婉原本还若有所思,可见他盯自己盯得紧,不免一讪,又开玩笑道:“不,你哪儿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照你所说,我要是实在过不去了,舍掉你可好?”
她原意是想到进忠因极其不愿与自己分开,连自己也杀了两个宫女这种事都口无遮拦地向她坦白了,结果如今又出尔反尔非要劝她舍弃,当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自相矛盾。
“其实也不必到实在过不去的那一茬…”他下意识地想劝她只要斟酌好自己这条命可为她换取最大的利益就尽管拿去,可不论怎么描都像是在发毒誓或者说气话,他满心生怕吓着她,连忙噤了声,牵起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想说什么?你…”嬿婉登时反应过来,心嗵嗵直跳,瞪目望向他,他眼明手快地重新抓起被自己暂搁到一旁的竹签,点向她的鼻尖,道了声:“停!”
“你这奴才胆儿肥了,还‘停’呢?你倒没说‘吁’!”公主劈手去夺他的竹签,他撤下那只手都来不及,一时间二人莫名其妙地争抢了起来。
哪有人边当强盗边试图挠他的胳肢窝还边嬉皮笑脸的,他无奈地闪身一咬嘴唇,仅是片刻,就认命地松了手。眼看着公主洋洋得意地将竹签捻在指尖一转,他只好做小伏低地眼巴巴瞅着她低声道:“承炩,你小心手指。”
公主将竹签高高地扬起,作出要抽打他的姿势。他知道自己绝无挨打的可能性,但竟无端地期待了一瞬,甚至将面孔迎向了竹签劈下的方向。
怎么会有人爱好被两情相悦的娘子抽打,嬿婉察觉到他目光中的企盼后几乎要无厘头地笑出声,立时改了本打算将竹签停在他侧脸约一寸处的主意,当真想轻轻碰一下他的腮边了。
“吁!”电光石火间,他想出了逗乐公主的法子。他倾身往另一侧退避了一尺,以免即兴的动作将她惊得拿不稳竹签,一壁口中出声,一壁双手作出夸张的驭马拉缰绳动作。
自己白白给进忠送了灵感,嬿婉气得想笑,可一蹙眉头骤然想到自己还没对进忠方才使她黯然神伤的一言兴师问罪,立马又动起了歪脑筋打算好好整治他。
公主带着嫌恶瞟视了他一眼,但未曾言语。他不由得开始思忖起她这回又意图对自己道出什么侮辱性的称呼,越等着竟越期待了。
正当他想入非非,竹签的一端猝然刺向他的心口。被刺中的那处并无曾经那般尖锐而彻骨的疼痛感,只是有一瞬间不可言明的沉闷,前世她的满目愤恨在他脑中迅疾地乍现又消弭无踪。待他回神垂首去查看时,一瞥而过的又是她几乎能与前世重叠的怒容。
光线忽明忽暗,他对竹签所刺之处看得并不分明,但头一眼有些错愕,误当作她真的扎了很深。
他本能地伸手去摸索,稍微一摸就了然了,竹签看似顶得他的蟒袍往内陷了不少,但实则刺他的是钝端。
“你吓我做什么?”他以为自己会问得很冷静,可话既出口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抑制语气里含带的委屈。
“你不也一样以吓我为乐?”嬿婉当即反驳,可眼见他目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她又不忍心继续缠在进忠要她舍弃自己的话题上了,干脆转了个态度冷哼一声道:“因为本宫嫌你恶心,所以才想刺你,这是你的荣幸。”
“原是荣幸啊?”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嬿婉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嘀咕道:“把我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当初不是说好的要等着我拿金簪刺到你习以为常、满不在乎么?”
“可你这也不是金簪呐,怪磕碜的,我不喜欢。”他还挑三拣四起来了,眼瞅着进忠为难地直摇首,她丢开竹签没好气道:“再油嘴滑舌,本宫就叫春嬷嬷来撵你出去,不许你再与本宫同榻而眠了。”
公主一言堵得他无话可说,他本只是想以插科打诨盖过去,怎料她拐弯抹角地再度暗示了自己心目中他的“身份”。他装作不经意地轻笑几声,挑眉问道:“我哪里油嘴滑舌了?金簪好歹值两个钱还好看呢,这竹签算什么?又不尖又不硬的,你梦里拿它扎炸物吃?”
“你都不知我梦见了什么,就在这儿瞎寻思,”她怄气似的一搡进忠,忍了忍又解释道:“梦里除了满目的烈火以外,我还看见了…”
“一根一人高半人宽的硕大竹签子。”他刻意想让她忘记梦中所见,所以卯足了劲去逗笑她。他面无表情,双臂上下开合最大幅度地一比划,紧接着就被公主抬膝一蹬,斥道:“滚!”
“好好好,”他蜷缩起身子作出试图翻滚的姿势,公主的樱唇开始忍笑忍得哆嗦,他乘胜追击般地又问:“许是见了琳琅满目的多盘炸物?你急着抢过来寻竹签扎了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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