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天灾or人祸?忠已崩溃(2/2)
“不,我在临行前劝说过她,”春婵也有些急切,难得对他一五一十地坦白道:“我也认为此事太过冒险,但公主那时的模样一看便知劝不住,所以我当即建议她先去他坦寻公公您商量一番再动手。”
若公主如她所言潜去他坦寻他,那还真寻不到,毕竟那时他还纠缠在公主要烧孙财的歪念头里。他一时没吭出声,又闻春婵恳切道:“公公您可知公主她说了什么?她说您若知晓了定会替她行事,而不让她自己去涉险。她横竖就舍不得把您也拖下水,一心记挂的都是对您是否会有负面影响或者让您左右犯难。”
他彻底被堵住了口,毕竟显然春婵所言句句属实,回想起方才在卧房中的一幕幕,他脑中一片混沌,只觉越发地心慌意乱了。
“公主没打算告诉您,您就不会自己估摸预判一番么?她之前就已压着试图烧宫的深重心事了,更何况她请您带来的东西…那么多油,怎么想都不该是寻常用途啊!”春婵见他缄默无语,反而急了起来,又道:“我作为她的宫女,总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愿自个儿寻您来商议吧?可您怎就没多动一动脑筋…”
他暗暗叫苦着总不好说自己是跑偏了方向纠缠在孙财身上了,遂勉强搪塞道:“也是一念之差吧,下回我一定长记性不自作主张地揣度她的想法了。”
虽说他内心认了错,但见得春婵又急又怨的眼神到底有些不甘,有意压她一头掰回一局,便幽幽道:“对了,澜翠到底是谁的友人?我猜不太应该是公主的吧,早些年一直忍着不去救,到了如今却突如其来觉醒了想拉她出泥坑,怎么想也不该是她的作风,倒像是她刚得知澜翠的处境还未有多久呢。”
“是我的,公公猜得不错,公主的确是后来才知道的。”春婵竟大大方方认下了,他此刻心目中对她的观感着实比澜翠要好些,不由得腹诽着这大概是春婵少有的长处了。
“行,”他本欲离开,可思来想去忍不住又提了一嘴:“不过若你或澜翠今后结识了侍卫朋友,可千万别在公主面前随意提及,她很不喜欢侍卫。”
“公主一直都无来由地惧怕和厌恶侍卫,您居然才知道?”其实春婵并无挖苦的意味,眼神也只是闪出了一瞬间的疑惑,但他却如遭当头棒喝。
“是,是我后知后觉了。”他忙不迭一摆手,取了带来的伞转身就出了门。
自己总无视她难掩于形的不自然,屡屡为了凌云彻与她犯轴,实在是罪业深重。他郁结于心,又疲累到了极点,收拾好去养心殿上值时脚步已虚浮得近乎踩在棉花地里一般。
好在今日与全寿搭班,他有意表现出恭顺的样子退居二线忙些杂活,尽可能少在皇上跟前露脸。他只留意到皇上上午传召了承瀚,大约是与其论了些政事或者闲事。
皇上在午睡后批了会儿折子,边上有全寿伺候,他仍旧秉持能避则避的念头,取了水盆和软布躲在暗处认真细致地擦洗桌凳柜阁等物件。
擦完了离皇上较远的地方,他也只能悄步走向皇上身后的屏风了。这处的屏风刚好略有沾灰,他磨洋工似的一寸一寸擦过去。
四阿哥在一个小太监的指引下迈着大步来到了养心殿,还偏偏迎面与他对视上了。进忠面色略滞,赶忙躬身作出奴才的模样暗示他对自己勿有挤眉弄眼等一系列异状。好在四阿哥还是心领神会的,及时地瞥开了目光,径直走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与四阿哥简单交谈了几句,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寿康宫的火情上,他的心霎时拎起。
“承淇,近日寿康宫意外失火,想必你也听说了吧,”皇上的语气波澜不兴,一时让他听不出是报以何种态度:“目前为止慎刑司还未能查出因由,你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
“皇阿玛,儿臣认为该继续查下去,以慰枉死的娘娘、宫女们的在天之灵。”四阿哥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诚恳地如此作答,把他惊得犹如一道霹雳划破心襟。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悄悄探首朝他们望去,万幸他与皇上、全寿皆是同向,以他的角度只能对得上四阿哥的面孔。
他瞪眼朝四阿哥直看,又迎上了皇上的第二问:“那么你认为目前的探查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或者说,你于此事还有什么别样的见解?”
四阿哥根本就没看他,也不知是不敢还是没有这个意识,甚至是因他方才一躲而故意不再打算与他有眼神的交集。他已心急如焚,听得了四阿哥的“高见”后,更是简直五雷轰顶:“儿臣听闻内务府主张把当夜死于此劫者的遗体尽数火化,儿臣总觉得过于草率,不知是否该派人再去内务府质询一番。至于探查的改进处么,儿臣所听闻到的进展不多,不太清楚内务府查问了哪些人,但儿臣以为最首要的便是调查每一位寿康宫的幸存者,串联一下前因后果看当日有无异常。”
这坑人的阿斗竟全点在了他们的死穴上,他相信此时自己的面色一定是万分灰青可怖的,可毫无其他办法去示意,他顶着额间豆大的汗珠,凶狠地朝四阿哥继续瞪。
皇上向全寿望了一眼,全寿恭敬道:“四阿哥,内务府呈报给奴才的意思是天气过于闷热,那日火化的都是根本辨不出人形的残尸。若将这些尸首存放多日细细查验挑拣,非但仍旧无法对应出身份,而且还易发生腐坏以致宫人染上疫病。而寿康宫幸存的人等经过这两日的安抚和调养,神志基本都恢复了清明,今日晨起奴才就已让慎刑司安排专人唤她们过去分别进行查问。”
那幸好自己向澜翠提那一嘴提得快,他虽这么思忖,但丝毫没有减轻惊惧,瞪四阿哥瞪得眼眶都已有些发酸了。
承淇终于在恍神时发现了进忠的异样,那样一副凶神恶煞又阴鸷无比的怒容乍看便惊得承淇头皮发麻,再耐着恐惧细瞅两眼,他观得进忠眼睑下是两团铁青的乌墨,几乎已和他的卧蚕融为了一体。
进忠不眠不休,难不成也是在操劳此事,而且与自己见解迥然相异。承淇勉强想对了大方向,马上改口中立地说道:“内务府的考量也有道理,查问则不该操之过急,毕竟她们刚经历过生死大难,还是该以引导和宽慰为主,询问只能为辅。”
自己的暗示有些作用,好歹四阿哥肯回头是岸。但经历了这一茬惊吓,进忠一时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去思考了,他僵硬地稍一颔首,额上的汗水仍汩汩而淌。
“那你个人认为这是天灾的可能性居多,还是人祸的可能性居多?”皇上随性问道。
“儿臣…儿臣不好说,这不是儿臣能轻易估料的事。”承淇本能地去瞥进忠,但他只慌乱地望着自己,根本未比划出前者还是后者,承淇只好再次表示中立。
“可你方才提到‘枉死’,又笃定说要查下去,朕猜测你心里还是认定了偏向人祸那一方吧?”皇上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似笑非笑地接着问。
承淇深信进忠,但他也知这样的问题绝不是能靠进忠作出几下比划就能解释清楚的,加之皇阿玛的眼神锐利如鹰,他不敢再往屏风后肆意地瞥,干脆坦荡地道出了心理话:“并非如此,儿臣心中所想只是无论天灾还是人祸,她们的性命都丢得太可惜了,这才称了‘枉死’二字。娘娘们在寿康宫颐养天年,宫女们攒月钱攒份例盼着自己年满出宫,原本的一应美好都被这场大火吞噬殆尽,如何能叫人不为此深表同情。也正因这件事的惨烈,儿臣才会倾向于尽可能寻出事因,如是天灾那就加以预防,如是人祸那就严惩肇事者,不能让这件事不明不白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