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舍出别人保自己(2/2)
实在有些倒反天罡了,她对春婵并无意见,只是无端地又想大笑。电光石火间,她不知怎的回忆起了额娘讲过的一则前朝典故。
“进忠,你知不知道明代的驸马想要亲近公主需得通过嬷嬷的准允,若嬷嬷不允,那就有点儿…棘手。”她挽着进忠的手臂缓缓坐回软榻上,偏着头不去看他的面色,假装无意地出言调侃。
他如何不知公主是什么意思,但刚才事发突然,他忙乱之下把春婵误当做了慈文,此刻再解释也不成了。
她把自己视作驸马,这让他喜忧交加,他悄悄一瞥她如娇花初绽的面容,压下了千万般复杂的思绪,将错就错揶揄道:“别介,这不是给春婵升龄增辈一下拔太狠了么?听着人都快老了两三轮了,简直半截入土呐。”
她噗嗤一声笑着直摆手:“哈,仔细春婵知道了要扒你的皮!”
“是你把她当老嬷嬷看的,她要恼也先恼了你,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一个白眼翻过去,又扯起一侧的唇角俨然一副轻蔑状,逗得嬿婉捧腹大笑。
笑过之后,他注意到她定了定神,喜色仍覆在面上,精神似是比方才好了不少,所以心下到底还是有些感谢春婵适时出没的。
“澜翠有和你说王蟾的事吗?就是那日午间去给余常在送膳的…”她试探着问出此言,进忠当即颔首:“她说了。”
“那澜翠不还是挺信任你的嘛…”嬿婉一愣,不由得嘀咕道。
“不,她不是信任,她是见我怕了才不得不招供的。”他从公主的语气听出了她有些许劝慰自己之意,立时讪然偷笑起来。
“那…能把澜翠降住也是你的本事。”她像是夸不出口只能胡乱哄他了,底气明显地不足。他笑得越发灿烂,片刻后就被她轻踹了一脚,又闻她问:“灭口了吗?”
于她的性子他虽多少有了略足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得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他还是有几分诧然的。正当他将目光投向她打算解释时,她低声补充道:“不是我心狠,是万一王蟾真看到了什么,他们再顺藤摸瓜审查一番,或有可能就全都兜不住了,我倒还好,只怕澜翠、春婵…”
“盯着我做什么?只怕还有你这前期被我蒙在鼓里的罪魁祸首之一遭大难,总可以了吧?”其实她最担心的就是进忠,但他的名字到了嘴边她又不愿意说了,直到见他满是情愫的眸光追着自己不放,她才怪腔怪调地提到他。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他脱口而出,见她转睛一瞥,他越发恳切道:“我不是吃醋,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你都知道自己满身醋味,还有脸提!”于是,他的小腿又挨了较重的一脚,但她的鞋尖儿蹬过的那一小片似生出了蒸腾的热意,蔓延而上直到钻入他的心间。他在恍神间将目光垂落了一瞬,很快又虔诚地望向她的眉眼,却见她眸中曜魄?闪跃,分明也是喜爱盯着他的。
“是是是,奴才涎皮赖脸…不,应该是没脸没皮,公主您可别把奴才扔醋缸里泡着去。”他不由自主地俯低身子作摇尾乞怜状,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怎么这样…”嬿婉笑得通身轻颤,勉强连贯地出言:“真是突如其来的奴才样儿,简直像被什么怪东西上身了,让我完全始料不及呢。”
“哪有什么鬼祟上得了我的身,不过是我乐意罢了,”他直起身子向她挑眉,又幽幽道:“我只对你如此,旁人想都别想。”
“还有…你别再担心我了,至少目前来看皇上一丝一毫都没有怀疑到咱们身上,咱们就这么稳着,绝不会有事的,”他斟酌了片刻,决定将王蟾之事和盘托出:“至于那个王蟾,我与他见过面也仔细盘问过了,他着实没看见澜翠任何的不轨举动,所以我就没杀他,只威胁了他在慎刑司绝不能吐出额外的供词。”
“王蟾他与你又不是深交,岂知他会不会出尔反尔?这种时刻咱们应该舍出别人保自己啊!”进忠此言给她最大印象就是过于草率,她怔了一会儿,思及自己横竖都已断了两条本不该死却又不得不以死缄口的人命,也不差多添一人,遂发了狠似的咬牙提出。
“这是谁教你的话?”见公主焦灼惊慌得异于常态,他连忙抚着她的身子柔声安慰了一番,又终究忍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她。
“你啊。”她格外笃定地向他伸手一指,让他一刹那愕然了。
其实他自己也辨不清今生到底有没有这么对她说过了,但他还是先微笑着应了声:“是,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但我与王蟾交谈后又有了另一般念头。王蟾他人挺好的,杀了太可惜,或许有机会可以调他来永寿宫任职。若你使得惯的话,往后命他随你入府勾当内宅也不是不可。”
“我不想要其他内侍。”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进忠面前提这样的字眼,但她一时根本无法以其他迂回之言确切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她的心情本就一波三折,如今终是跌到了谷底,实在熬不住便口无遮拦地说了:“你肯定猜得到,我就是很不喜欢…不然当时也不会对你那么抵触。”
“不,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无比后悔自己道出的最后一句又勾起了她的烦忧,只好竭力将话题引开:“以后你额娘晋了位,皇上多半会主动提及安排太监来永寿宫当差的事宜,与其要一个不知品性的陌生面孔,还不如预先备好合适的人选,知根知底,到时我设法调他过来就是了。若皇上并无此意,那我自然也不会画蛇添足。”
“行吧,”进忠的安排着实有理,她内心也不想反驳,只是到底做不到欣然接受而已,她懒懒散散地一睨他,又道:“你觉得王蟾人好,究竟是哪种好?总不会是孙财那种好吧?你爱财如命我管不着,但我自个儿可不要。”
“不不不,王蟾不是孙财那种人,”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在她面前为王蟾辩驳的这一日,他正色论出王蟾的憨厚直率后,忽见公主瞅着自己直乐:“这样啊,王蟾憨憨笨笨的,看来还是不如孙哥哥得你的意。”
自己好似与孙财永久地绑在了一块儿,他无言以对,遂闷声大笑了一阵,又一字一顿道出:“我算是捋顺了,你一提大彘我就会想到他的肥躯,根本掩不住笑意,这下你就会格外笃定我对他的喜欢,下回调侃我调侃得更猛烈,这分明是个死循环呐。”
“行,那我不提孙哥哥扫你的兴了,就论王蟾吧,”她的情绪略有好转,又不自觉地开始盘算起来,认真问道:“你确定靠得住?你的眼光千万不能有差池啊,尤其是他还要进咱们永寿宫呢。”
“靠得住,”他想起前世若不是春婵倒戈,其实王蟾也未必有胆子帮腔,他怔了一瞬,坚持道:“再靠不住我也得给他调教到靠得住为止,我就不信我整不明白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