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焚心毒匕断尘缘（2/2）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万年玄冰摩擦、蕴含着无边怒火与杀意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一字一句地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判。
“把你……这双肮脏的爪子……”
阴影中，一双狭长、猩红如血、燃烧着冰冷业火的眼眸缓缓亮起，死死锁定澜扭曲的侧脸。
“……从我的文姬身上——”
“给、我、拿、开！”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只扼住澜头颅的手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如同丢弃一件破烂玩偶般，狠狠抡起，朝着侧面坚硬的石墙猛砸过去！
“轰——！！！”
一声巨响，石屑纷飞！厚重的墙壁被硬生生砸出一个边缘龟裂的大洞，澜的身体深深嵌了进去，又因反作用力弹落在地，激起一片烟尘。
他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一时竟无法爬起。
黑影从沸腾的阴影中完全踏出。司马懿的身影显现，他周身笼罩着尚未散尽的浓郁黑气，如同来自幽冥的魔神。
那身素色深衣在黑暗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眸和手中那柄骤然出现的、刃口流动着幽光的漆黑镰刀，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他甚至没有多看瘫在墙角的澜一眼，手腕一振，镰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能量刃波脱刃飞出，无声却迅疾地斩向澜所在的上方房梁！
“砰——哗啦啦——！”
并非直接的斩击，而是精准的能量引爆！黑色刃波接触房梁的瞬间，产生剧烈却内敛的爆炸，恐怖的冲击力瞬间摧毁了局部的承重结构！
上方的天花板、瓦片、椽子如同雪崩般轰然塌落，劈头盖脸地将刚刚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澜彻底掩埋在了砖石木屑之下，只余下一堆废墟和隐约传来的、被闷住的惨哼与咒骂。
司马懿身形如鬼魅般闪到太师椅旁。他看也没看那堆废墟，手中镰刀化作一道精准的黑线，“唰唰”几下，便割断了捆缚蔡文姬手腕脚踝的、浸水的坚韧牛筋绳。
绳索断裂，蔡文姬脱力地向前软倒，却被一个坚实而冰冷的怀抱稳稳接住。
“文姬……”
司马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重伤未愈的嘶哑，却有一种奇异的、竭力维持的平稳，他紧紧将浑身颤抖、衣衫不整的蔡文姬拥入怀中，用自己宽大的衣袖遮挡住她暴露的肌肤。
“是我……别怕，我来了。”
蔡文姬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沾染着夜露与淡淡血腥气的胸膛，感受着那冰冷铠甲下传来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心跳。
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那是一个混合了无尽委屈、巨大惊喜与全然信赖的笑容，泪水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襟。
“我知道……”
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一直都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呢……仲达哥哥……”
她指的是那个关于彻底清除他体内剧毒、两人携手未来的承诺。
司马懿的心被这全然的信任狠狠揪了一下。他更紧地抱了抱她，指尖轻柔地拂过她凌乱的碧绿色长发，动作是罕见的笨拙与温柔。
“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急促地说道，气息有些不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借来的力量……支撑不了多久……”
马超传输的真气与他自身被毒素侵蚀的内息激烈冲突，正在飞速消耗，更别提那跗骨之蛆般的剧毒从未停止啃噬。
他必须立刻带文姬走，回到相对安全的魏国，那里至少有太医，有药材，有一线生机。
他搂紧蔡文姬，试图再次发动他最擅长的潜行术——“如影随形”。
周身黑气再次翻涌，试图将两人的身形包裹、拉入房间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之中，借此跨越空间，直接返回魏国皇宫。
然而，黑气几次凝聚，又几次涣散。
带着一个人进行如此远距离的阴影穿梭，所需消耗远非平时可比。更何况他此刻内力虚浮，剧毒缠身，马超的功力也在急速流逝。
“可恶……快一点……进去啊……”
司马懿咬牙低吼，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焦躁，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
蔡文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艰难，从他怀中微微抬起头，碧绿的眼眸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尽管自己惊魂未定，却努力露出一个鼓励的、带着泪光的笑容，小声为他打气。
“仲达哥哥，加油……你可以的……”
就在这时——
“轰隆！”
那堆掩埋澜的废墟猛然炸开！碎石木块四散飞溅！
一个浑身尘土、血迹斑斑、左臂以怪异角度弯曲、脸上却带着疯狂狞笑的身影冲了出来！
正是澜！
他右手紧紧握着一柄淬毒的匕首，眼中燃烧着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偏执的怒火与杀意，死死锁定相拥的两人，尤其是司马懿！
“又是你！司马懿！！”
澜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因受伤和极致的恨意而扭曲。
“阴魂不散的杂种！一次又一次！为什么总要来抢我的文姬？！！”
他根本无视自己折断的手臂和满身伤痕，将所有的痛苦和扭曲的欲望都化作了对司马懿的杀意，脚下一蹬，如同疯狗般不顾一切地朝两人冲来，匕首直刺司马懿的后心！
“只要杀了你！文姬就彻底是我的了！去死吧！给我去死——！！！”
“仲达哥哥！小心后面！”
蔡文姬的惊呼带着破音的恐惧。
司马懿正全力操控阴影，心神大部分集中在术法上，听到惊呼和背后袭来的凌厉杀意，他猛地回身，想要格挡或闪避——
但，已经慢了半步！
澜的速度在疯狂催谷下达到了极致，匕首的寒光近在咫尺！
电光石火之间——
一个娇小却决绝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司马懿怀中挣脱，反而将他用力向后推开！
是蔡文姬！
她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在了司马懿与那柄淬毒匕首之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司马懿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澜疯狂前冲的身影也猛地一顿，脸上狰狞的笑容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淬毒的匕首，毫无阻碍地，整个没入了蔡文姬的心口偏左处，直至没柄。
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
司马懿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视野里只剩下蔡文姬缓缓向后倒去的身影，以及她胸前那迅速晕开、刺目无比的鲜红。
“文……姬……？”
他听到自己干涩到极致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蔡文姬没有立刻倒下，她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低头看了一眼没入胸口的匕首柄，脸上竟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和恐惧。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呆立当场的司马懿。
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清丽脸庞，此刻苍白如雪，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却依旧努力地、极其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无比眷恋、无比满足、又带着深深遗憾的笑容。
她翕动着染血的唇瓣，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命挤出。
“第……第三个……抽屉……有……你需要的……东西……”
她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带去另一个世界。
“快……走……”
“求求你……快走……”
最后一个字吐出，她眼中最后一点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身体如同断了线的傀儡，软软地向前倾倒。
“不——！！！”
司马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悲吼，扑上前想要接住她。
但另一双手更快。
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的澜，在蔡文姬倒下的瞬间，下意识地松开了握匕的手，呆滞了一瞬，随即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后退一步，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生机迅速流逝的蔡文姬，脸上交织着茫然、惊恐和一种更加扭曲的痛苦。
“文姬……文姬！”
澜也嘶喊起来，声音破碎，他猛地转头，将所有的恐惧、懊悔、无法接受现实的崩溃，全都转化为对司马懿更加疯狂的恨意。
“是你！都是因为你！司马懿！如果不是你！文姬不会这样！她本来应该是我的！我的！！”
他像是彻底疯了，挥舞着还能动的右手，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向司马懿，试图阻止他靠近蔡文姬的尸体，口中不断发出无意义的嚎叫和诅咒。
司马懿被澜疯狂的阻拦逼得连连后退。他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蔡文姬，又看向眼前这个彻底癫狂、将一切罪责推诿于他的男人。
胸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被冰冷的岩浆重新浇铸。
他低下头，阴影遮盖了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毁灭一切的黑色风暴。
周身原本紊乱的黑气，此刻如同受到刺激般疯狂凝聚、旋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澜……”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他缓缓握紧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青筋暴起。
他没有再看蔡文姬，也没有再看疯狂攻击的澜，只是用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澜扭曲的面容，仿佛要将这张脸，连同他所有的罪恶，刻入地狱的最深处。
“这事情……”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深渊中捞出的冰棱。
“没、完。”
话音未落，他周身沸腾的黑气骤然向内收缩，将他整个人彻底包裹！
下一刻，黑气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渗入地板缝隙、墙角的阴影之中，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想跑！混蛋！把文姬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澜扑到司马懿消失的地方，疯狂地挥舞手臂，抓向空气，却只抓到一片虚无。他徒劳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嘶吼、咒骂，最后无力地跪倒在蔡文姬逐渐冰冷的身体旁，看着自己沾满她鲜血的双手，发出一阵阵似哭似笑的、绝望的呜咽。
房间内，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未散的杀意、澜崩溃的嚎哭，以及那具静静躺在血泊中、仿佛沉睡了的碧发女子。
窗外，江东的夜风呜咽着吹过，带不起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