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东沟村中(1/2)
“驾!”
一声洪亮的吆喝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几分不耐烦与决绝。朱高煦翻身上马,身旁的两人也迅速牵过自己的坐骑,三人一同策马,缓缓出了城门。
刚过吊桥,朱高煦眼角的余光便瞥见身后不远处,影影绰绰跟着不少人。他们或站或立,有的还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是彻夜未眠。朱高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回头,也没作任何应答,只是猛地一夹马腹,再次大喝一声:“驾!”
马蹄声骤然变得急促,尘土飞扬中,他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远方奔去。风在耳边呼啸,将身后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与动静都抛在了脑后。
他算是彻底见识到这些人的执着了。昨日从马市回到客栈时,就见不少人守在门口,或明或暗地打量着他们,当时只当是一时好奇,没太在意。可谁曾想,等他今早推窗一看,那些人竟然一个都没走,就那么在客栈外的墙根下、屋檐旁蹲了整整一个晚上,有的裹着破旧的棉袄,有的干脆蜷缩在草堆里。
许是朱高煦三人的衣着谈吐带着明显的异乡气,又瞧着他们牵马备行,一副即刻要远走的模样,那些人便认定了他们是外来的过客,生怕这一走便再无踪迹,故而才如附骨之疽般牢牢盯着,不肯松懈分毫。
“夫君慢一点儿,他们跟不上了。”
出了城,脚下的路渐渐变得崎岖,朱高煦却似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催马前行,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陆青叶在后面紧紧跟着,发丝被风拂得有些散乱,她望着朱高煦疾驰的背影,连忙加快速度追上前几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急切地开口说道。
要知道,紧随其后的那二十多号人里,并非人人都配有马匹。不少人只能靠双脚在崎岖的路上艰难跋涉,速度自然远不及骑马的人。可陆青叶一心想把这些人彻底解决,丝毫不敢松懈,他心里清楚,若是自己这边行得太快,那些步行的人一旦被远远甩开,觉得根本追不上,很可能就会干脆放弃追赶,到时候想再找到机会处置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所以他一边催着马,一边还得时不时留意身后的动静。
“没事儿,现在还在城池周边,人多眼杂的,他们肯定不会急于动手。再等等,等我把速度放慢些,到了前面那些偏僻无人的地方,他们就算是步行,也总会想办法跟上来的。”
朱高煦说着,有些无奈地回头瞥了陆青叶一眼。说实话,他此刻骑马的速度真不算快,顶多算是缓步前行,可即便如此,胯下的马匹只要轻轻迈步,也比身后那些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在地上跋涉的人快上不少。他心里明镜似的,陆青叶是担心把人甩掉,可眼下这情形,只要自己不刻意加速,那些人咬咬牙,应该还能跟得上。
听到朱高煦这番话,陆青叶没再多言,只是默默骑在马上,目光却总忍不住一次次往后瞟。视线扫过那些紧紧跟在后面的身影,确认一个都没被落下时,他紧锁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些,心里那点悬着的担忧也随之淡去几分。
见陆青叶这副模样,汤月明都忍不住失笑摇头。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怕是真会以为陆青叶对身后那些人有多恋恋不舍呢。
后续的情形,也确实如朱高煦先前所料。即便马匹的速度没怎么减慢,始终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节奏,身后那二十多人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想尽各种办法紧紧跟随着,哪怕脚步踉跄、气喘吁吁,也没有半分要掉队的意思,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非要跟到尽头不可。
周围的一些人渐渐看出朱高煦三人并非好惹的角色,他们心里暗自盘算,觉得单凭一己之力恐怕讨不到好,不如集结众人,借着人多势众的势头行事,这样既稳妥,动手时也更有底气。
于是,那些骑在马上的人,竟主动朝着旁边没马的人招呼起来,示意他们一同上马。令人意外的是,这二十多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很快便凑到了一起,短暂地形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却目标一致的团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朱高煦三人,空气中隐隐透出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见此情形,朱高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鼻腔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他斜睨着身后那群聚拢起来的人,心中暗忖:果然是物以类聚,这些心怀不轨之辈,倒也懂得抱成团壮胆,真是一群臭味相投的东西。
就在这时,“哒哒哒”的马蹄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朱高煦三人胯下的马匹仿佛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四蹄翻飞,在道路上疾速奔驰,马蹄踏过干燥的地面,激起一阵阵黄蒙蒙的灰尘,如同一条土黄色的长龙在身后蜿蜒。
随着他们渐渐驶离人来人往的主路,朝着越发偏僻的小径行去,身后那群跟踪者的动作也越来越不加掩饰。先前还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此刻却步步紧逼,眼神中的贪婪与不善再也藏不住,连原本压低的交谈声都清晰了几分,显然是觉得时机渐趋成熟,再无顾忌。
刚出城那会儿,那些人或许还存着顾虑,生怕朱高煦三人察觉异样后掉头逃回城里,所以一直远远地缀在后面,刻意收敛着动静,借着路边的树木、坡坎之类的遮掩身形,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可眼下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了。在他们看来,朱高煦三人已经一步步踏入了他们预设的圈套,周围荒僻无人,再无回城的便捷路径,简直就像已经放进囊袋里的物件,跑不了了。他们此刻唯一要做的,不过是在这沿途仔细打量,挑一处最隐蔽、最利于动手的地方,好将这“囊中之物”稳稳拿下。
面对身后那些越来越近的跟踪者,朱高煦的神情与之前别无二致,仿佛压根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甚至还侧过身,与身旁马匹上的陆青叶、汤月明从容谈笑,话语间带着几分轻松惬意,时而因对方的言语朗声一笑,神情坦荡自在,丝毫不见被人紧盯的局促与戒备,仿佛身后的那群人不过是路边无关紧要的草木罢了。
“刀哥,依我看,他们八成已经察觉到咱们跟在后面了!”
紧随在朱高煦三人身后不远处,两匹快马正悄无声息地缀着。最前头那匹马上,坐着两个面目透着几分贼眉鼠眼的汉子,其中坐在后面的那个,缩着脖子抵御着迎面刮来的劲风,凑到身前被称作“刀哥”的男子耳边,声音压得又急又低,“可您瞧他们那样子,说说笑笑的,脸上半分慌张都没有,反倒轻松得很,这不对劲啊!依我猜,他们肯定藏着别的后手,说不定早就布下了什么圈套等着咱们呢!”
风卷着马蹄扬起的尘土,打在两人脸上,后面那汉子忍不住眯了眯眼,又飞快地瞟了一眼前方朱高煦三人的背影,见他们依旧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还停下说上两句,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小声说道。
被称作刀哥的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后脑勺对着身后的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与笃定:“这还用得着你多嘴?没几分真本事,就凭他们三个,敢这么大摇大摆地闯出城门?”
他勒了勒缰绳,让马匹的速度稍稍放缓些,与前方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区间,又继续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却透着一股洞悉人心的冷意:“你当周围那些暗处盯着的人都是傻子?到现在没一个敢上前动手,想把他们迷晕了截下来?还不是都揣着心思,谁也不想先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万一折了进去,岂不是让旁人捡了便宜?”
身后的男子脸上立刻堆起讪讪的笑,腰杆下意识地弯了弯,语气里满是狗腿子式的恭敬:“嘿嘿,还是刀哥看得透彻,想得周全,跟您混就是不一样!”
拍了两句马屁,他又装作一脸急切地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那……刀哥,您看咱们啥时候动手合适啊?总不能一直这么跟着吧?”
他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刀哥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可偏偏要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来发问——说白了,不过是想顺着话头捧刀哥几句,让他舒坦舒坦罢了。
要知道,眼下两人骑的这匹马本就是刀哥的,能沾光共乘已算难得。更要紧的是,此刻跟在后面的二十多人里,明里暗里至少有四五人是绝对听刀哥号令的,可见他在这群人中的分量。
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如今能有机会跟刀哥说上几句话,简直是天大的机缘。所以他才一门心思地想顺着话头多捧几句,哪怕只是多搭腔片刻,也好拉近些关系——毕竟跟着这样有分量的人物,往后才有更多出头的可能。
不说别的,单是等会儿刀哥把前方那几人拿下,能让自己跟着分些好处,就已经足够让他心头发热了。
想到这儿,刘汉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望向前面那两道骑马的倩影,眼神里瞬间爬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仿佛已经在盘算着即将到手的利益。
他刘汉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
先前只在话本里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说法,此刻亲眼瞧见,才真正体会到那股子勾人的劲儿。更何况眼下有这么多人跟着,胆子也壮了不少,他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念头便愈发活络起来,只想着等会儿若是真能得手,定要从中分上一份,哪怕冒点风险也值了。
“嗯,老话常说双拳难敌四手,这话一点不假。他就算真有什么通天的手段,难不成还能敌得过我们这二十多号人?眼下咱们这么多人跟着,里三层外三层地盯着,他插翅也难飞!”
他望着前方朱高煦那副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的模样,不由得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心里头反复念叨着:先让这小子再得意片刻,等会儿落到咱们手里,有他哭爹喊娘的时候!此刻他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将朱高煦狠狠摁在地上,碎尸万段才解气。
他生得一副粗陋相貌,额头宽阔却塌陷,眼睛细小如豆,鼻子歪斜,嘴唇肥厚,平日里最是憎恶那些如朱高煦一般面容俊朗、肤色白净的男子。此刻远远望见,朱高煦身旁那两位女子容貌秀丽,一个眉如弯月、眼含秋水,一个肤若凝脂、顾盼生辉,她们与朱高煦说话时,眉宇间似有若无的互动,在他看来更是难以忍受的“眉来眼去”。这场景像一根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似在翻腾,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胸腔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喉咙,整个人都快要因这股强烈的妒忌而抓狂失控。
“那是那是!”刘汉连连点头哈腰地附和着,脸上堆满谄媚之色,“像这般国色天香、貌若天仙的美娇娘,除了咱们刀哥您之外,还有谁能与之相配呢?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呀!”他一边说着,还不忘偷偷观察一下对方的反应。
看到刀哥似乎很受用自己这番话后,刘汉心中暗喜,觉得时机已到,于是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嘛……嘿嘿嘿,刀哥,如果待会儿真把这朵鲜花给摘下来了,不知小弟我是否有幸能跟着沾沾光,也去尝一尝其中滋味呢?实不相瞒,小弟我已经三十好几岁啦,但却从未见到过像这位小娘子一样倾国倾城的佳人了。所以说,如果可以的话,小弟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啊!”
刘汉心里跟明镜似的,对自己的斤两清楚得很。论实力,他顶多算个三流角色,全靠着手上那点不算太差的功夫,才勉强入了刀哥的眼。他心里门儿清,刀哥肯带着他一起蹚这趟浑水,压根不是看重他的能耐,说白了,就是觉得他这水平正好能派上用场——让他去打头阵,试探试探朱高煦那帮人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藏着什么后手,有多少真本事。
事到如今,推脱是肯定行不通的,刀哥的心思摆在那儿,由不得他说不。刘汉转念一想,与其被动地被推出去,不如干脆自己主动挑明这层意思。这样一来,既显得他识时务、懂分寸,又能在刀哥面前落个爽快、不扭捏的印象,说不定还能让刀哥觉得他还算有几分胆识,往后或许能多给些机会。
“放心吧!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这家伙的!”刀哥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并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对眼前这个人非常认可和欣赏。然而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定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两道美丽动人的身影,仿佛被磁石吸引一般,一刻也不肯移开视线。
要知道像这样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般容貌姣好的女子实在是凤毛麟角啊!别说是流汗了,就连刀哥本人也是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貌若天仙的佳人呢!从内心深处来讲,他真的舍不得把这么一件稀世珍宝拱手让给其他人享用。毕竟谁不想独自占有这般美艳绝伦的尤物呢?
可是这次随队而来的总共有二十多号人,如果仅仅依靠他们哥儿几个去争抢,恐怕最后只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罢了。所以说想要独占这份美色几乎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之事,完全就是一种奢望而已啦!
更何况,先不说那些外来之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单说刀哥本人对于自家这几位小弟兄们的脾气秉性可是再清楚不过啦!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压根儿就不信这些兄弟们看到前面走着的那两位倾国倾城、貌若天仙般的大美女时会毫无反应?又怎会不为之心动呢?倘若自己作为老大却一点儿好处都不分给他们尝尝鲜,让他们连口热乎汤都喝不上嘴的话,恐怕到时候不仅会寒了众人心,说不定还得落个“过河拆桥”或者“卸磨杀驴”之类难听的骂名吧!如此一来,那自己这个所谓的大哥可真是白当了啊!
反正现在情况已然明朗——想保住这俩如花似玉的美妞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罢了;既如此倒不如干脆顺水推舟,借着眼前这个机会去笼络更多的人心来得划算些……
骑行途中,朱高煦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周遭的环境,锐利的视线扫过沿途的草木与地形,一刻也未曾松懈。当一行人进入一片树木愈发茂密、枝叶交错缠绕的区域,脚下的路也变得坑洼不平,碎石与杂草遍布,原本还算平稳的马匹渐渐放慢了脚步,蹄子踏在崎岖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拖沓的声响。
这般地方,别说疾驰,就连让马匹保持匀速前行都有些勉强。茂密的树丛像一道道天然的屏障,限制着马匹的活动范围,稍不留意就可能被低垂的枝桠刮到,或是在凹凸的地面上失了平衡。如此一来,马匹的代步优势被削弱到了极点,几乎与步行无异。
但朱高煦的心思却不止于此,他冷眼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心中已然盘算开来:这里地势复杂,视野受限,若是真要对身后那些跟来的人动手,他们怕是难以施展,更别说是轻易逃脱了。茂密的树林会阻碍他们的行动,崎岖的路面也会拖慢他们的脚步,届时,主动权便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在这里吧。”
朱高煦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目光沉静地迎向正前方赶来的刀哥一行人。他侧过脸,语气不疾不徐地对身旁的陆青叶和汤月明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
陆青叶应声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柄软剑。剑身未出鞘时看着温软,此刻握在手中,隐隐透出的锋芒却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了几分。显然,他早就将这处的地理环境看在眼里,对这个动手的地点同样满意得很——复杂的地形正好能让他的剑法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他们这边统共只有三人,对面却来了二十多人,人数上的差距显而易见。若是换在开阔地带,一旦对方感觉势头不对想要逃窜,他们三人想要尽数抓捕,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
但选在这里,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周遭杂草长得半人高,脚下更是布满了零碎的石头,坑坑洼洼的地面让马匹寸步难行。对方若是想逃,根本没办法再依靠马匹,只能弃马徒步。而没了马匹的助力,以陆青叶他们的身手,想要追上这些人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要解决他们,自然也不在话下。
陆青燕身上那柄软剑,是朱高煦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这姑娘性子本就跳脱不羁,平日里总爱独来独往,时常瞒着旁人溜出去闯荡,谁也说不准下一刻她会出现在哪里。这般爱动的性子,在外行走难免会遇到些意想不到的风险,配备一件趁手的武器来防身,自然是十分必要的。
可话又说回来,一个女子若是常年将兵器带在身边,未免显得太过扎眼,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朱高煦考虑到这层缘由,便动了心思,特意为她打造了这柄软剑。它通体柔韧,收起来时纤细精巧,平日里只需随意挂在腰带之上,被衣物一遮,便与寻常配饰无异,任谁也瞧不出这不起眼的物件竟是一件能克敌的利器。而一旦遇上险情,只需反手一抽,那软剑便瞬间挺直,锋芒毕露,握在手中便能立刻投入战斗,护卫自身安全,利落得很。
汤月明自始至终都没挪动分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落在刀哥一行人身上,不起半分波澜。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实则也有些武艺傍身,只是天性里便厌恶争斗,从不主动涉足纷争,身上自然也不会特意携带武器。
接下来的局面,她心里早有计较——绝不会插手其中。她太清楚朱高煦与陆庆业的身手了,那等利落劲和硬功夫,对付眼前这些人绰绰有余。有他们二人在,自己根本无需费心,只需站在一旁静观其变便好。
“刀哥,他们停下来了!”
刘汉猛地勒住缰绳,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像是猎人终于堵到了猎物,可兴奋劲儿没过,又掺进几分疑惑和警惕——对方怎么会突然停下?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故意设下圈套?
不用刘汉提醒,刀哥早已注意到前方的动静。他眉头微蹙,手腕一紧,硬生生将躁动的马儿拽得停在原地,马蹄在地上刨了两下,扬起些许尘土。周围的手下也跟着停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刀哥,等着他拿主意。
刀哥沉默了两秒,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停下的身影,又飞快打量着四周的地形,确认没有明显的埋伏痕迹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都别急着往前冲,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忌讳冲动,对方既然敢停下,必然有恃无恐,贸然上前只会落入被动。眼下,稳住阵脚,摸清对方的意图,才是最要紧的。
见朱高煦他们明明察觉到身后跟着这么多形迹可疑的人,却敢干脆利落地停下马匹等候,刀哥心里不由得一沉——这举动本身就透着一股十足的底气,显然对方没把他们这群人放在眼里。既是如此,己方就更不能有半分轻慢,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步步为营才行。
几乎就在刀哥心念电转的同时,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手下也都纷纷拉紧缰绳,胯下的马匹发出几声低嘶,蹄子在地上不安地踏动着。他们默契地分散开来,借着地形的掩护,缓缓向着前方靠拢,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态势,将朱高煦三人稳稳地圈在了中间,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但这些人与刀哥的心思如出一辙,一个个都目露警惕,紧紧攥着手中的兵器,却没有谁贸然先动手。他们胯下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时不时甩动着尾巴,喷着响鼻。
朱高煦脊背挺得笔直,稳稳地骑坐在马背上,身姿如松。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不动声色地扫过围上来的二十多人——这些人衣着杂乱,神态间带着几分悍匪气,显然不是善茬。片刻后,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人群中那个气息最为强的身影上,正是在场实力最高的刀哥。
朱高煦开口时,声音不高不低,平缓得像是与相熟的友人闲聊家常,听不出半分剑拔弩张的意味,更遑论杀意。他目光扫过包围圈,最后落在刀哥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怎么?跟了我们一路,想必心里打的就是对我们下手的主意吧?如今我们停下来了,倒是一个个磨磨蹭蹭,反倒不敢往前靠了?”
这话不软不硬,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挑破了场面上的僵持,也暗暗撩拨着对方紧绷的神经。
朱高煦这略带嘲讽的话语一出,包围圈里顿时起了骚动。几个性子急躁的汉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便叫嚣起来。
“哪儿来的小白脸,少在这儿耍嘴皮子!”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扬着手里的刀,唾沫星子横飞,“现在给你条活路,识相的就赶紧滚,爷爷们还能饶你一命!”
旁边有人跟着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嚣张,可他们的脚却像是钉在了原地,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往前挪动半步。显然,朱高煦方才那镇定自若的样子,还是让他们心里多了几分忌惮,嘴上再硬,也不敢轻易撕破脸动手。
这些人本就是在市井里游手好闲的混混,嘴里向来没什么干净话,此刻被朱高煦的话一激,更是像炸了锅。第一个人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茬:
“哎,这可不成。”一个瘦猴似的汉子挤眉弄眼,目光在朱高煦身上打转,语气轻佻,“这小白脸长得这般模样,就这么放他走了,多可惜啊。你们要是不稀罕,不如给我?那俩女的,我就不跟你们抢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混混顿时跟着哄笑起来,言语间满是低俗的调笑,只是那笑声里,始终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没人敢真的往前踏进一步。
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个人之所以会如此行事,无非就是想要纯粹地去羞辱一下朱高煦而已。毕竟,谁让朱高煦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镇定自若呢?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根本就没有勇气直接对他动粗。没办法啊!要是真和朱高煦打起来,万一自己技不如人怎么办呢?所以思来想去之后,他们决定还是采取一些比较温和一点的手段吧——用言语去攻击、侮辱朱高煦,以此来激怒他,让他率先出手。这样一来,如果最后发现自己确实打不过对方,那还可以立刻掉头走人,免得被缠住不放。
然而那几位小头目的表现却更为谨小慎微了些,他们每个人都静静地伫立在人群之后方,宛如雕塑一般沉默不语,但同时又没有丝毫想要逃离现场之意念;只是默默地、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事态发展与演变,确保自身安全无虞并随时应对可能出现之一切变数及危机状况!
刀哥眉头一皱,伸手在刘汉后背上用力推了一把,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去,上前探探他的底细。”
刘汉顿时哭丧起脸,脚步踉跄着往前挪了半步,又赶忙停下,一脸为难地回头看向刀哥,带着几分哀求:“刀哥,要不……多叫几个兄弟一起?我这心里没底,怕还没挨着他的边,就被他给收拾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瞟向朱高煦,见对方依旧稳坐马上,眼神平静无波,心里的胆怯又多了几分。
刀哥眼神一厉,带着几分狠劲沉声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先出列打头阵,后面自然有兄弟跟上,这点不用你操心。”
刘汉被他这眼神一慑,脖子不由得一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刀哥那不容置喙的目光,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一脸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这……好吧!”
他磨磨蹭蹭地松开缰绳,胯下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犹豫,往前挪了两步又停住,刘汉深吸一口气,才硬着头皮握紧了腰间的刀。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跟过来,他心里就再清楚不过,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置身事外,而是做好了冲在最前面、为刀哥效犬马之劳的准备。此刻要是临阵退缩,哪怕能侥幸躲过眼前这一劫,等回到城里,以刀哥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到时候少不了一顿苦头,甚至可能比现在硬着头皮上还要凄惨百倍。
可反过来想,要是现在能咬着牙撑下去,真的在这场行动里立下点功劳,那好处可就太多了。且不说能得到刀哥的赏识,单是想想之后或许能有机会亲近前方那两位出众的女子,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些期待。更重要的是,这次若能表现得好,回到城里说不定就能真正入了刀哥的眼,跟着他一起做事。到那时,日子可就不一样了——不手头能宽裕起来,说话也能硬气几分,往后的日子想想都觉得有奔头,那才叫一个舒坦呢。
可还没等他把脚从地面抬起,对面的朱高煦已然再次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在这儿磨嘴皮子。既然你们一个个都缩着不敢动手,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话音尚未完全消散在空气里,朱高煦便有了动作。他身形一动,竟直接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落在码头那略显粗糙的地面上时,他只是微微一屈膝,借着这短暂的缓冲之力轻轻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射而出。那速度快得惊人,仿佛一道掠过眼前的影子,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向前跃出了数米之远。
正对面站在最前头的刘汉,无疑成了最先直面这一切的人。
眼前的朱高煦,身形落下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飘逸感,仿佛一位谪仙从天而降。刘汉见状,整个人瞬间就吓傻了,手脚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并非没见过真正的高手,江湖上那些身手矫健、出手狠辣之辈,他也曾有过耳闻甚至打过照面。可像朱高煦这般,能在空中轻盈腾跃、步法灵动得如同踏空而行的,却是他生平头一遭见到,这等近乎匪夷所思的身手,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让他一时间只剩下满心的惊骇。
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关于躲避的念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截被钉在地上的木头,傻愣愣地僵在原地,连眼皮都忘了眨一下。
直到朱高煦挥来的巴掌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那带着劲风的影子几乎要遮住他的视线,刘汉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猛地朝着旁边扑了过去,只想着能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可他的反应实在太慢,朱高煦的速度却快如闪电。还没等他的身体完全做出扑闪的动作,朱高煦的手掌已然稳稳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啪!”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响声过后,刘汉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半点声息。
朱高煦双足稳稳落地,随意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血渍,随即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前方,恰好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的刀哥对上。
仅仅是这一眼,当刀哥真切感受到朱高煦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时,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打了个寒颤。双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不由自主地一软,他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到身后的木箱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早已没了半点血色,只剩下难以抑制的恐惧。
此刻在他眼里,朱高煦简直和索命的恶魔没什么两样。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般骇人的景象——仅仅一巴掌,就能将人的脑袋拍成那样,这等恐怖的力道,早已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极限,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他浑身都忍不住发抖。
刀哥对刘汉其实也算是有些了解。虽说刘汉在那些不入流的三流势力里,也只是排在末尾的角色,但刀哥心里清楚,自己的能耐也就比刘汉强上那么一星半点。如今亲眼见着刘汉在朱高煦手下连一招都没撑过去,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连刘汉都这般不堪一击,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怕是也撑不过对方随手一击吧。
刀哥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刚才还隐隐作祟的那点侥幸心理,在对方无意间散发出的威压下,瞬间被碾得粉碎。他清晰地感受到双方实力如同云泥之别,对方哪怕只是随意站着,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气场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罩住了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交手?此刻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来了。他心里只剩下一个疯狂叫嚣的念头——逃,必须立刻逃,逃到对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哪怕是天涯海角也好。
可现实却像一盆冰水,狠狠浇灭了他所有的念想。他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软得像煮过了头的面条,别说迈开步子狂奔了,就连微微动弹一下都做不到。肌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不受控制的颤抖,膝盖更是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他在心里拼命嘶吼,用尽了全身力气在脑海里呐喊着“跑啊!快动啊!”,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耳膜,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双脚如同生了根一般,任凭他怎么催促,就是纹丝不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恐惧。
周围的人原本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猥琐笑意,眼神里藏着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可当朱高煦那干净利落的一刀落下,刘汉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完整发出便倒在血泊中时,那些笑容像是被瞬间冻结,又被无形的手狠狠抹去。
一张张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连带着嘴唇都泛出了惨白。刚才还喧闹的场面瞬间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抑制不住的牙齿打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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