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江夏王亡身,潘贵妃专宠(1/2)
却说陈显达决计起兵,将攻建康,先令长史庾弘远、司马徐虎龙,致书朝贵,大略说是:
诸公足下:我太祖高皇帝,睿哲自天,超人作圣,属彼宋季,纲纪自紊,应禅从民,构此基业。世祖武皇帝,昭略通远,克纂洪嗣,四关罢险,三河静尘。郁林、海陵,顿孤负荷。明帝英圣,绍建中兴。至乎后主,行悖三才,琴横由席,绣积麻筵,淫犯先宫,秽兴闺闼,皇陛为市廛之所,雕房起战争之门,任非华尚,宠必寒厮。江仆射兄弟,忠言屡进,正谏繁兴,覆族之诛,于斯而至。故乃犴噬之刑,四剽于海路,家门之衅,一起于中都。萧、刘二领军,拥升御座,共秉遗诏,宗戚之苦,谅不足谈,渭阳之悲,何辜至此!徐司空累叶忠荣,清简流世,匡翼之功未着,倾宗之罚已彰。沈仆射年在悬车,将念几杖,欢歌园薮,绝影朝门,忽招陵上之罚,何万古之伤哉!遂使紫台之路,绝廛绅之俦,缨组之合,罢金张之胤。悲起蝉冕,为贱宠之服;呜呼皇陛,列劫竖之坐。且天人同怨,乾象变错,往者三州流血,今者五地自动,咎征迭着,昏德未悛,此而未废,孰不可兴!诸公多先朝遗旧,志在名节,并列丹书,要同义举。建安殿下,秀德冲远,实允神器。昏明之举,往圣留言,今忝役戎驱,亟请乞路,须京尘一静,西迎大驾,歌舞太平,不亦佳哉!我太尉体道合圣,仗德修文,神武横于七伐,雄略震于九纲,是乃仗义兴师,还抗社稷。本欲鸣笳振铎,无劳戈刃,但忠谠有心,节义难遣,信次之间,森然十万,飞旍咽于九派,列舰迷于三川,此盖捧海浇萤,列火消冻耳。吾子其择善而从之!毋令竹帛无名,空为后人笑也!
朝臣得了此书,当即报知齐主萧宝卷。齐主萧宝卷令护军崔慧景为平南将军,督兵前往攻击陈显达,后军将军胡松,骁军将军李叔献,率领水军屯守梁山,左卫将军左兴盛,督前锋屯守杜姥宅。陈显达出发寻阳,沿流东下,道出采石,适遇胡松截住,两下交锋,约历半日有余,胡松兵败逃走。
陈显达再进兵至新林,左兴盛麾军堵御,彼此未经大战,陈显达却虚设屯火,绊住左兴盛,自率轻舸夜渡,潜袭都城。偏偏遇着逆风,至晓方达(到了天亮的时候才到达),舍舟登落星冈。守卫诸军,不意陈显达猝然来至,急忙闭城设守。
陈显达手横长槊,匹马当先,随后有勇士数百人,鼓噪而攻打城池。城中出兵与战,挡不住陈显达手里挥舞的长槊。陈显达年纪已经七十三岁,尚是精神矍铄,奋勇无前。战至数十回合,十荡十决,刺死守卫军百余人。俄而,用力过猛,手里槊竟然折断,一时调不出顺手的兵器,只好仗剑督战。
这个时候,左兴盛领着各军,返回去救都门,陈显达寡不敌众,没奈何退至西州。后骑官赵潭注,率士兵猛力去追,抢步来到陈显达马后,用槊猛刺。陈显达不及预防,竟然被来人刺落马下,再加一槊,已经是血流满地,不能动弹了。诸子皆被捉拿伏诛。
庾弘远亦为其所捕获。临受刑的时候尚还要索帽,顾语刑官说道:“子路结缨,吾不可以不冠。”及得帽既而取戴,复慨然说道:“我非乱贼,乃是义兵,来此为诸君请命。陈公太觉轻事,我曾谏他持重,若用我言,人民当免致涂炭呢。”也恐未必。
庾弘远有儿子庾子曜,年才十四岁,抱着父亲乞求自己代父死,一并为刑官所杀。父愚子亦愚?各军将入城报功,当然又有一番封赏,不消繁琐描述。
豫州刺史裴叔业听闻朝廷屡诛大臣,很是感到危惧,朝廷亦防他有所谋变,于是调镇南兖州,令他内徙。裴叔业愈发感觉不愿,未肯启行,他有兄子(兄长儿子)裴植,曾为殿中直合,至是亦恐惧而奔往寿阳,谓朝廷必相掩袭,宜早为计。
裴叔业派遣亲人马文范,暗中赴往襄阳,问萧衍道:“天下大势,已是可知;但我辈不能自存,现拟回面向北,尚不失为河南公,公意以为何如?”
萧衍使马文范返回去报告,说道:“群小用事,怎能虑远?若果疑公,暂宜送家还都,作为质信,万一意外相迫,可勒马步军,直出横江,断他后路,天下事一举可定。今欲北向,恐彼必遣人相代,别以河北一州处公,河南公尚可复得么?”智 虑却 是过人。
裴叔业乃遣儿子裴芬之入质建康。裴芬之已去,又欲北向投靠北魏,特向北魏豫州刺史薛真度处,致书探问,略表己意。薛真度劝令早降,复书有云:若至事迫始来,反致功微赏薄,事贵从速,不必多疑。
裴叔业意终未决,不过与薛真度屡通书信,往来不绝。都中人士,已经渐有风闻,咸传裴叔业外结通叛,裴芬之恐怕自己被收捕,于是溜出都门,竟而返回寿阳。
裴叔业竟遣裴芬之奉表降魏,魏主拓跋宏令彭城王勰出发镇守寿阳,封裴叔业为兰陵郡公,仍领豫州刺史。齐朝廷闻报,不得不发兵加讨,特遣平西将军崔慧景,带领水军,出军讨伐裴叔业。萧宝卷亲出送行,戎服坐琅琊城上,召崔慧景单骑入城,略问数语,慧景即拜辞而去。萧宝卷还宫,复下诏命萧懿为豫州刺史,助崔慧景西讨寿阳。
崔慧景此次出行,已经暗蓄异图,曾与儿子崔觉密约,令他隔宿出都,驰赴军前。崔觉曾为直合将军,得了父命,即于次日单骑出走,行抵广陵,始与崔慧景相会。
崔慧景过广陵十余里,召会各军将弁,涕泣晓谕道:“我受三帝厚恩,愧无以报,今幼主昏狂,朝廷浊乱,持危扶倾,莫如今日,愿与诸君还立大功,共立社稷,未知众意若何?”众皆应声听令。崔慧景遂还向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司马崔恭祖守广陵城,开门迎入。
崔慧景停留在广陵二日,将集众渡江,因遣人驰见江夏王萧宝玄,愿奉他为主。萧宝玄喝斩来使,发兵守城,并飞书传报诸中。
萧宝卷亟派马军将戚平,外监黄林夫,出发援助萧宝玄,镇守京口。总道他是长城可靠,不生变端,哪知萧宝玄是明里断绝与崔慧景之交,暗地里其实在勾通。他与妃子徐氏,本来伉俪情深,只因徐孝嗣被杀,迫令离婚,心中好生不乐。此次斩使请命,实欲引诱台军,自增势力。
戚平、黄林夫,来到了京口,萧宝玄即引与密商,探他意见。二人语多未合,恼动萧宝玄,呼令左右之人,劚了二人首级。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不禁大呼道:“殿下造反了!”
萧宝玄更怒不可遏,杀死了二人。好杀不祥。更派长史沈佚之,谘议柳澄,分统部众,专门等待崔慧景到来。
崔慧景自广陵东返,顺抵京口,由江夏王萧宝玄开城纳入,即令崔慧景为先驱,自乘翠舆,手执绛麾幡,督军继进。都中大震,亟遣骁骑将军张佛护,直合将军徐元称等,出屯竹里,堵截叛军。
崔慧景前锋将崔恭祖,带着百战不疲的壮士,与佛护等人一场鏖斗,佛护等败入城中。
崔恭祖乘胜攻入,斩杀佛护,降了元称,进迫查硎。中领军王莹,奉萧宝卷之命,都督水陆各军,据住湖头,筑垒蒋山西岩,屯甲数万,崔恭祖不能前进。及崔慧景继至,亦无法可施,悬赏求计。
竹塘人万副儿献议道:“今平路皆有重兵堵住,不可议进,最好从蒋山背后,蹑登山顶,从上临下,出其不意,方可得志。”
崔慧景依计而行,遂分遣壮士千名,绕出山后,鱼贯而上。俟至夜半,突起鼓角,由西岩驰下,各戍垒闻声大骇,不知所为,一齐弃垒遁去。崔慧景得追至都下,攻扑各门,右卫将军左兴盛,率领台军三万人,就在北篱门扼守,军中望风溃散,左兴盛亦逃遁。东府、石头、白下、新亭诸城的士兵,统皆惊骇而走,左兴盛无路可奔,逃匿淮渚荻舫中,被崔慧景部兵搜获,立即杀毙。
崔慧景突然攻入外城,驻乐游苑,崔恭祖率骑兵千余人,攻打北掖门,将要陷入,为宫中卫兵所拒,仍复折回,宫门皆闭。
崔慧景引众围攻,又毁去了兰陵府署,作为战场。宫中危急万分,幸得卫尉萧畅,屯守南掖门,处分城内,多方应拒,众心稍定。
崔慧景捏传宣德太后的命令,废齐主宝萧宝卷为吴王,却把推立萧宝玄的问题,反而搁置了起来,未曾提及。又生了变计。原来竟陵王萧子良之子萧昭胄,曾封巴陵王,永泰元年,十王被戮,萧昭胄与弟萧昭款,避难出奔,至江西溷迹为道人。崔慧景举兵入都,萧昭胄兄弟,又奔投崔慧景,崔慧景与他们交谈甚欢,更欲拥立昭胄,心如辘轳,未能遽定。
其子崔觉又与崔恭祖争功,竹里一捷,功出崔恭祖,觉但主粮运,偏说是功与相侔。崔慧景舐犊情深,不免袒觉,遂致崔恭祖失望。崔恭祖又进献一计,请用火箭攻打北掖楼,崔慧景道:“大事垂定,何必多毁,免得将来更造,多费财力。”
崔恭祖怏怏而退。崔慧景素好佛学,善谈释义,自乐游苑移居法轮寺,整日闲坐,对客高谈。崔恭祖窃叹道:“今日何日,难道是参禅时么!”想来可能是要求往西方去了。
蓦然听闻豫州刺史萧懿,自采石渡江,来援都城,崔恭祖连忙来至法轮寺中,自请击打萧懿。崔慧景说道:“汝且留此,不如叫我子前去罢。”
崔恭祖趋出,大为怫意,还顾寺门道:“看汝父子能成事么?萧豫州岂是好惹的人!”慧景全然未悟,竟遣觉率精兵数千,往拒萧懿去了。
萧懿本来是奉命西讨,出屯小岘,闻得裴叔业病死,正拟乘虚前往袭击,忽然由都中遣到密使,促令勤王。
萧懿方才就食,投箸起座(放下筷子起身),即率军将胡松、李居士等数千人,从采石渡江东行,举火示城中。台城居人,欢呼称庆。
萧懿军队已经到达了南岸,崔觉才领军趋至,与萧懿接仗。萧懿下令军中,前进有赏,后退即斩;于是人人致死,个个拼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