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棉织古镇与棉线的温软件（1/2）

离开毡艺营，循着棉花的淡香向东穿越草原，三月后，一片被棉田环抱的古镇出现在平原腹地。

土布在竹竿上晾晒如流动的云絮，棉坊的屋檐下悬着成捆的棉纱，几位老妪坐在纺车前，正用棉线穿梭织布，

线轴转动的“嗡嗡”声与木梭撞击的“哒哒”声交织，空气中浮动着棉花的清甜与草木染的微涩——这里便是以手工纺织土布闻名的“棉织镇”。

镇口的老棉坊前，坐着位正在弹棉花的老汉，姓棉，大家都叫他棉老爹。

他的手掌被棉絮染得发白，指缝里嵌着细碎的棉纤维，却灵活地用弹弓击打棉团，棉絮在弓弦的震颤下蓬松如白雪。

见众人走近，他举起一团弹好的棉花：

“这棉花要选‘霜降后的晚棉’，绒长籽少，纺出的纱线柔韧如丝，织出的土布能经百次浆洗不变形，越穿越软和，现在的机织棉布看着平整，却薄得像蝉翼，三年就磨出破洞。”

艾琳娜拿起棉坊外的一匹靛蓝土布，布面的纹路里藏着均匀的棉结，经纬线交织出质朴的方格，

凑近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忍不住问：“老爹，这里的棉织手艺传了很久吧？”

“一千四百年喽，”棉老爹指着镇外的万亩棉田，“从元朝时，我们棉家就以纺棉为生，那时黄道婆改良的纺织术传到这里，家家户户都响起纺车声，《农桑辑要》里都记着‘棉布御寒，胜似绸缎’。

我年轻时跟着师父学棉织，光练纺线就练了四年，师父说棉花是土地的孩子，要顺着它的纤维牵捻，才能让土布藏住田野的温软。”

他叹了口气，从棉坊角落的木箱里取出几卷泛黄的棉谱，上面用青黛描绘着布的纹样、纱线的粗细，标注着“春布宜稀疏”“冬布要厚实”。

小托姆展开一卷棉谱，棉纸已经泛着岁月的黄褐，上面的织锦图案线条质朴，还画着简单的工具图，

标注着“纺车需枣木做”“染缸要石灰水浸”。“这些是棉织的秘诀吗？”

“是‘棉经’，”棉老爹的儿媳棉姑抱着一捆染好的棉纱走来，纱线在她臂弯里如彩虹般流转，

“我婆婆记的，哪块棉田的棉花适合纺细纱，哪类纹样该用‘斜纹织’，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这纱线的捻度，”

她指着棉谱上的批注，“是祖辈们用手指捻着试出来的，松了易断，紧了发硬，要像春风拂过麦田，柔和才得法。”

她指着最旧的一本，纸页边缘已经发黑，“这是明朝时的，上面还记着荒年怎么省棉纱，说要把旧布拆了重新纺纱，掺上新棉织成‘补丁布’，既能保暖又显古拙。”

沿着石板路往镇里走，能看到不少关着门的棉坊，地上散落着断裂的纺车锭子，墙角堆着褪色的旧土布，

只有几家仍在忙碌的作坊里，还飘着蓝靛与苏木的气息，老妇人们正用木梭在织机上穿梭，布面的花纹随着经纬交织渐渐浮现。

“那家是‘祖棉坊’，”棉老爹指着镇中心的老宅院，“镇里的老人们轮流守着，说不能让这门手艺断了。

我小时候，全镇人都围着棉花转，弹棉时唱农歌，织布时比快手，晚上就在棉坊里听老人讲‘织女纺棉’的故事，哪像现在，年轻人都去城里买印花布了，镇里静得能听见棉纱落地的‘簌簌’声。”

棉坊旁的轧花机还立在院中，棉籽在铁辊间分离，墙角的染缸里盛着靛蓝色的染液，布帛在缸中慢慢变色，旁边的石臼里还杵着未研磨的染草，散发着草木的清苦。

“这棉花要‘三弹三纺’，”棉老爹拿起一缕纺好的棉纱，对着光看能瞧见均匀的纤维，

“弹能去杂质，纺能让纤维抱合，机器纺纱看着匀，却没这股子自然的弹性。去年有人想把轧花机换成电动的，被老人们拦下来了，说这是镇里的根，不能动。”

正说着，镇外来了几个开货车的人，拿着尺子测量土布，嘴里念叨着“缩水率”“批量生产”。

“是来收土布的布商，”棉姑的脸色沉了沉，“他们说手工土布纹路不均，要我们用机器织布，还说要往染液里加化学染料，说这样颜色更鲜艳。

我们说这不均的纹路是手作的温度，草木染的褪色是时光的印记，他们还笑我们‘守着老棉田喝井水’。”

傍晚时分，夕阳为棉田镀上一层金红，棉老爹突然起身：

“该织‘万字纹’土布了。”众人跟着他走进“祖棉坊”，只见他将染好的青、白两色棉纱固定在织机上，木梭在经纬线间翻飞如燕，布面渐渐浮现出连绵不断的万字纹样，每个结都与上下左右相连，没有断点。

“这万字纹要‘一线到底’，”棉老爹解释，“经线是经，纬线是纬，少一根就会断线，要像过日子，

环环相扣才安稳。老辈人说，棉纱记着织匠的心意，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暖身，就像种棉花，要一分耕耘才一分收获。”

小托姆突然发现，某些土布的边角缝着细小的布结，有的像棉桃，有的像麦穗。“这些是记号吗？”

“是‘棉记’，”棉老爹拿起一块缝着棉桃结的土布，“老辈人传下来的，每个织匠都有自己的记，既是落款，也是祈愿。

你看这个‘回纹边’，”他指着一块旧被面的边缘，“是说日子要像棉线，越拧越结实，都是一辈辈人织在布里的念想。”

夜里，棉坊的油灯亮着，棉老爹在灯下教棉姑染纱线，蓝靛在两人指间晕染，棉纱从浅蓝渐变成深蓝。

“这染要‘七浸七晒’，”棉老爹搅动着染缸，“一次染不透，七次才得正色，就像做人，要经得住打磨才成器。”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机器织的布快，可它织不出‘棉记’，那些花纹只是印上去的，没有土地的魂。”

棉姑突然说：“我打算把城里的服装店关了，回来学棉织。”

棉老爹愣了愣，随即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线锭：“好，好，回来就好，这棉花总要有人懂它的软和韧。”

接下来的几日，镇里的老人们都行动起来，有的整理“棉经”做档案，有的在棉坊前演示纺棉，棉老爹则带着棉姑教孩子们弹棉、

纺纱，说就算机织布再多，这手工棉织的手艺也不能丢，留着给后人看看老祖宗是怎么用棉花织出衣裳的。

当纺织史专家赶来考察时，整个棉织镇都沸腾了。

他们看着“棉经”上的记载，抚摸着那些带着“棉记”的老土布，连连赞叹：“这是农耕纺织的活化石啊，比任何现代面料都有生活温度！”

离开棉织镇时，棉老爹送给他们每人一匹靛蓝土布，布面上织着简单的水波纹，棉纱的缝隙里还带着阳光的暖意。

“这布要做件夹袄，”他把布卷好递过来，边缘还留着手工裁剪的毛边，

“冬天穿在身上，比棉袄还暖，就像这棉花，长在地里，却暖着人心。棉可以种，可老祖宗的法子不能忘，那是用千年棉絮纺出的温软。”

走在离镇的路上，身后的棉织镇渐渐隐入棉田，纺车转动的“嗡嗡”声仿佛还在田野间回响。

小托姆拎着土布的一角，感受着棉纱的柔软，突然问：“下一站去哪？”

艾琳娜望着西南的山地，那里隐约有座银坊的轮廓。

“听说那边有个‘银匠村’，村里的匠人用纯银打造器皿，银器錾刻着细密的花纹，能验毒，还能养人，一件银镯要敲上万锤，只是现在，合金饰品多了，手工银器少了，錾刻的钢凿都快钝了……”

棉花的淡香还在鼻尖萦绕，艾琳娜知道，无论是质朴的土布，还是泛黄的棉经，那些藏在棉纱里的智慧，从不是对土地的掠夺，

而是与田野的共生——只要有人愿意守护这座古镇，愿意传承棉织的匠心，愿意把祖辈的生存哲学融入每一朵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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