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章 言语试探(1/2)
却说花解语羞愤难当,命寨众将杨炯与苏凝背对背捆作一处,抬回房中看守。
二人被掷于竹榻之上,但见门外人影幢幢,竟添了四名女卫把守,窗牖之外亦有人声巡视,真个是铜墙铁壁,插翅难飞。
苏凝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刚一落定,便如活鱼入网般扭动起来。岂料那老藤浸过桐油,越是挣挫,越是紧缚,不多时便深深勒入肌骨。
杨炯但觉肋下生疼,不由得蹙眉低喝道:“你且安分些!这绳索遇力则缩,再挣下去,只怕要断骨伤筋了。”
“要你多嘴!”苏凝嗔道,却果真停了动作。
屋内烛火已换过新蜡,明晃晃照得四下通明。她静了半晌,忽想起什么,侧首问道:“你当真姓杨?”
杨炯漫应道:“我姓曾,曾阿牛的曾。”
苏凝闻言,吃力转颈欲瞪他,奈何背脊相贴,只瞧得见半幅侧脸。她气急,又挣了两下,藤索吱呀作响,终是颓然道:“方才花姐唤你杨公子,你怎不辩驳?”
“此乃爱称耳。”杨炯信口道,“便如我唤你食铁兽一般。”
“啐!”苏凝颊上飞红,啐道,“哪个要你爱称!登徒子,小白脸!”骂声虽厉,却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意。
杨炯不答,只将双目缓缓扫视屋内:竹窗以铁条封死,门扉外锁声隐约,墙角堆着些杂物,却无锋利之物。
正思忖间,忽闻苏凝闷声道:“你可是朝廷鹰犬,来探虚实的?”
“你多虑了。”杨炯轻笑,“在下不过好奇,你真要造反?”
“是又如何!”苏凝声调陡然拔高,似被触了逆鳞。
杨炯听她语气虽硬,却无狠戾之气,心下暗忖:观这寨中老幼,衣衫虽简朴,面色却安详;屋舍虽陋,鸡犬之声相闻,分明是避世桃源气象。若真是十恶不赦之徒,岂会容王府随从安然离去?又岂容我这般戏谑?
思及此,他语气转沉,缓缓问道:“我且问你,欲行大事,纲领何在?诉求几何?如何用兵,分作几段?眼下症结有哪些,又当如何破解?”
这一连串问句如疾雨打萍,苏凝一时语塞,恼羞成怒,后脑猛地向后撞去。
杨炯未防此着,“咚”的一声,疼得龇牙:“你疯了?!”
“让你卖弄!”苏凝哼道,语气中竟有三分得意。
杨炯缓过痛来,正色道:“你且安分听着!造反非孩童嬉戏,动辄便是身首异处、株连九族的下场。你身负武艺,或可自保,可寨中妇孺何辜?那些垂髫小儿,也陪你赌命不成?”
见苏凝欲辩,他抢道:“莫要强辩!往日官府不剿,一是寻不着这世外洞天,二是尔等未劫掠行商,不曾显露踪迹,靠着盐土薄产,尚可度日。可一旦事泄,单是滁州厢军便有三千之众,你那千窟洞真挡得住大军搜山?”
他顿了顿,声音渐冷:“一腔热血固然可嘉,然无纲领、无谋划、无胜算,仅凭意气用事,与送死何异?”
若在平日,这番话苏凝定当耳旁风。可此刻二人肌肤相贴,气息相闻,字字句句直往耳中钻。
她默然半晌,忽疑道:“你怎知我们靠盐土过活?”
杨炯失笑:“这荒山野岭,官府尚且难觅,范汝为的儿子如何寻来?盐土遇水可煮盐,范家又是闽地盐枭,这般浅显关联,很难推想么?”
苏凝身子微僵,低啐道:“你们男子,没一个好东西!”
“哦?”杨炯敏锐捕捉到她话中“你们”二字,故意拖长声调,“如此说来,姑娘对那位范公子……”
“休要胡言!”苏凝急道,“他中意的是花姐!”
杨炯心下一沉,想起花解语在茅房中百般遮掩,暗忖:莫非二人真有私情?
口中却戏谑道:“原来如此。难怪姑娘年过双十尚未出阁,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话音未落,后脑又是剧痛。
苏凝这回用了十成力,撞得杨炯眼前金星乱冒。
“你再嚼舌根,我便与你同归于尽!”苏凝声颤如筝弦,显是动了真怒。
杨炯忍痛笑道:“若非心虚,何至如此?”
苏凝气极,连珠炮似的道:“我来此不过年余,与那范建只见过三面!花姐……花姐命苦得很,自幼失怙,豆蔻年华便上山营生。她心慈,收留这许多无家可归之人,若非为了他们,早该觅得良人,何至于此!”
“良人?范建么?”杨炯嗤笑。
“说了莫要编排花姐!”苏凝挣扎欲撞,却被绳索所困,只得恨恨道,“花姐不喜那人。若非范家握有闽地盐路,花姐岂容他轻薄!”
“轻薄?”杨炯精神一振,“你与花姐皆会武艺,他能如何轻薄?你同我斗狠的劲儿呢?”
苏凝默然片刻,低声道:“你与他……不同。”
“何处不同?”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朵灯花。
苏凝声音细若蚊蚋:“你虽油嘴滑舌,却人畜无害。可那范建……他以盐路相挟,逼花姐下嫁,实则想占这桃源寨作跳板,为日后起事做准备。”
杨炯啼笑皆非,平生头回被人评为“人畜无害”。
他心念电转,追问:“既知他包藏祸心,你先前为何主张与他合谋造反?岂非引狼入室?”
“唉……”苏凝幽幽一叹,“花姐年岁渐长,总需个依靠。范建虽非良配,到底有些本事,否则也不能助其父掌控盐路。花姐……她常深夜垂泪,这桃源寨是她的牵挂,更是她的牢笼。”
“好个‘为她着想’!”杨炯冷笑,“逼姐妹造反,逼姐妹嫁人,你这般做派,倒比那腐儒更甚三分!”
“你……你这张嘴早晚要惹祸!”苏凝气结,连连后撞,却总被杨炯偏头躲过。
杨炯忽正色道:“你可知范建为何死赖在此十余日不走?”
“为何?”
听她反问而非驳斥,杨炯心下立刻分析出了关键信息:范建定然还在寨中!
当即,杨炯继续试探开口:“同安郡王杨炯已南下金陵完婚。其麾下麟嘉卫火器冠绝天下,其妻族陆氏掌江南漕运。待大礼一成,水路并进,范汝为便成瓮中之鳖。
如今他们无路可走,唯有行险……”
“如何行险?”苏凝急问。
“若我是范汝为,必遣精兵假扮商旅北上,暗伏花山左近。花姐应婚便罢,若是不应,伏兵齐出,夺寨易如反掌。届时朝廷若困福建,范建便可由此奇袭金陵,行围魏救赵之策。”
苏凝怔了半晌,迟疑道:“这……不是好事么?”
“糊涂!”杨炯叹道,“花姐可心仪范建?”
“不喜。花姐说他轻浮难信,可利不可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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