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枯萎与重生（2/2）
新年第一天，陈刘烨终于回到了老宅。飞机延误了三小时，他到家时已是傍晚。
陈婷正在温室里忙碌，背对着门。陈延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发现她瘦了很多，马尾辫松散地束着，工作服上沾着泥土。这个发现让他心痛——他错过了她变化的每一个细节。
“老婆。”
陈婷转过身，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随即露出微笑。“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惊喜。”刘烨放下行李，走过去想拥抱她，但陈婷自然地转身去拿水壶，巧妙地避开了。
“我去泡茶，你一定累了。”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壁炉前，却找不到话题。刘烨讲述上海的工作，陈婷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轮到她说话时，她只说了玫瑰园的近况和新接的项目。
“就这些吗？”刘烨忍不住问。
陈婷困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你的生活，你的感受，你的想法……我们以前能聊到天亮。”
陈婷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许久才说：“有些话，隔着电话说不出来。等到见面时，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刘烨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确实已经产生了距离——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你还爱我吗？”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刘烨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婷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被雪覆盖的玫瑰园。“爱不是开关，不是说关就能关掉的。”她轻声说，“但爱情需要滋养，刘烨，就像玫瑰需要水和阳光。我们已经有四个月没有真正交谈了。”
“我每天都会联系你——”
“短信和电话不是滋养，它们只是提醒我们对方还存在。”陈婷转过身，眼中含着泪光，“我需要你在这里，在我身边，而不是在电话的另一端说‘抱歉，这周不能回来了’。”
刘烨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我可以辞职，明天就辞职，我不去上海了。”
“然后呢？”陈婷问，“三年后，当你看着同事们晋升，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觉得是我拖累了你？”
“我不会！”
“你会的。”陈婷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因为我了解你。事业是你的一部分，就像玫瑰园是我的一部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放弃重要的事物，就像我不会放弃我的花园一样。”
“那我们怎么办？”刘烨的声音近乎绝望。
陈婷走回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这是今晚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接触。“我不知道。但我确定的是，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等到你从上海回来时，这里将不再是你记忆中的家，我也不再是你记忆中的我。”
那一夜，刘烨睡在客房。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他们没有共享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两个月是刘烨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他们正式同意“暂时分开”，没有设定具体期限，只是约定各自思考他们想要的关系和未来。
刘烨全身心投入工作，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他在上海租了一间公寓，里面除了基本家具空无一物，不像家，更像酒店房间。每个周末，他不再飞回老宅，而是留在上海加班。同事们称赞他的敬业，只有他知道，他只是害怕面对那个越来越陌生的家和那个越来越遥远的程曦。
三月的某个雨天，刘烨收到一个包裹，寄件人是陈婷。里面是一本手工相册和一把老宅的钥匙。
相册的第一页是他们大学时期的照片，青涩的面孔，毫无保留的笑容。往后翻，是他们一起旅行、一起装修老宅、一起在玫瑰园劳作的点点滴滴。最后一页是一张最近的照片：陈婷独自站在玫瑰园中，手中拿着一朵半开的玫瑰，眼神望向远方。
照片背后有一行字：“我依然相信爱情，只是不确定我们是否还能找回彼此。”
刘烨合上相册，在空荡的公寓里坐了很久。窗外的上海被春雨笼罩，模糊了天际线。他突然意识到，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挽回陈婷，却从未真正思考过她需要什么，他们的关系缺少什么。
那个周末，刘烨没有告诉陈婷，悄悄飞了回去。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小镇的旅馆住下，每天早晨去玫瑰园对面咖啡馆，远远看着陈婷在园中劳作。
他看到她细心修剪每一株玫瑰，和来买花的邻居聊天，坐在长椅上读书，傍晚时分给花园浇水。她的生活平静充实，没有他，她依然过得很好。这个发现既让他欣慰，又让他心碎。
第四天早晨，陈婷发现了坐在咖啡馆窗边的他。他们隔着玻璃对视了几秒，然后陈婷继续手中的工作，但刘烨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再那么流畅自然。
下午，刘烨终于鼓起勇气走进玫瑰园。陈婷正在修剪一株老玫瑰，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这株‘纪念’今年开花晚了些。”刘烨说，声音有些沙哑。
陈婷的手停顿了一下。“去年冬天太冷了，很多老根受损。”她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有敌意，“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看看你。”刘烨诚实地说，“也想看看我们的玫瑰。”
陈婷点点头，继续修剪。“它们还是老样子，年年开花，年年凋谢。”
“不像我们。”刘烨轻声说。
陈婷放下剪刀，直视他的眼睛。“是的，不像我们。我们有选择，它们没有。”
“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刘烨走近几步，“关于滋养，关于陪伴。我这几个月才明白，爱不是名词，不是我们拥有的某种东西。爱是动词，是每天的选择和行动。”
陈婷的眼中泛起波澜，但她没有说话。
“我选择了去上海，选择了工作，选择了每天打电话而不是真正交流。”刘烨继续道，“我选择了让我们慢慢枯萎，就像一株缺水的玫瑰。”
“现在你想说什么？”陈婷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想说，我错了。”刘烨的眼泪终于落下，“我以为给你最好的生活就是事业成功，经济无忧。但我忘了问你，对你来说，最好的生活是什么。”
陈婷转过身去，肩膀轻轻颤抖。刘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她没有抗拒。
“对我来说，最好的生活是清晨有人一起喝咖啡，傍晚有人一起散步，深夜有人一起说话。”陈婷的声音哽咽，“是分享日常的琐碎，是共同面对生活的难处，是在一起慢慢变老。”
“那些我都没有给你。”刘烨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过去几个月没有，过去几年也可能不够。”
“但你回来了。”陈婷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你看到了问题，你在尝试改变。”
“我愿意放弃上海的工作，如果你需要我留下。”
陈婷摇摇头。“我不需要你放弃事业，刘烨。我需要你找到平衡，找到让我们都能成长的方式。”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也有错。当你离开时，我选择了退缩而不是沟通。我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困难。”
他们站在玫瑰丛中，春雨开始细细落下，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肩膀。刘烨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天，他们在校园里第一次牵手，分享一把太小遮不住两人的伞。
“我记得你说过，爱是夜夜重燃的灯盏。”刘烨轻声道，“我想重新点燃它，但需要你的帮助。”
陈容终于露出了几个月来第一个真正的微笑，虽然带着泪。“灯盏一直在那里，刘烨。我只是忘了如何点燃它，或者害怕点燃后它又会熄灭。”
“那就让我们学习如何一起守护这盏灯，”刘烨握住她的手，“每一天，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