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枯萎与重生(1/2)
泪水毫无预警地涌出。陈婷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任由情绪如潮水般涌过。这不是悲伤的泪,而是被深深看见、被全然接纳的感动。在这个强调选择自由的时代,他给了她最珍贵的礼物:不是“我在众多可能中选择了你”,而是“我的人生从遇见你开始才有了意义”。
“睡吧,”刘烨吻了吻她的发顶,“明天还要给玫瑰施肥呢。”
“嗯。”陈婷闭上眼睛,这一次,睡意温柔地包裹了她。
在彻底沉入梦乡前,她最后想的是:爱或许不是永不熄灭的火焰,而是夜夜重燃的灯盏。需要的不是一次性的惊天动地,而是日复一日的耐心点燃。而他们,已经点燃了八千多个夜晚,并且还将继续点燃下去,直到生命尽头。
楼下,老宅的旧钟敲响凌晨两点。钟声悠长而沉稳,像岁月的脚步声,不慌不忙,走过记忆的长廊,走向黎明的方向。花园里,最新一朵玫瑰的花苞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仿佛在积蓄力量,准备在晨光中绽放它生命中的第一次盛开。
终究还是那几个字——选择去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爱不再是一个动词,而成为他们共同的呼吸,他们存在的本身。
凌晨两点,老宅的钟声还在梁柱间回荡,陈婷已经沉入安稳的梦境。刘烨却迟迟未能入睡,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陈婷散在枕上的发丝,目光在黑暗中描摹着她熟睡的轮廓。八千多个夜晚,他从未厌倦过这样的时刻——确认她就在身边,呼吸匀停,安全而温暖。
然而他的内心并不平静。白天在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会议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最终的决议是:上海分所需要一位负责人长期驻扎,而他是唯一有能力和经验胜任的人选。
“两年,最多三年。”首席合伙人这样说,“回来后,执行合伙人的位置就是你的。”
职业巅峰近在咫尺,但代价是与陈婷分隔两地。他还没告诉她。他不敢。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渗入,在陈婷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刘烨记得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大学图书馆的窗边,她正皱眉研究一本厚厚的植物学图谱,阳光将她的睫毛染成金色。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孩会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可如今,他面临的选择似乎要将那条轨迹强行扭转。
陈婷在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刘烨为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下床,走向书房。
刘烨从书架最顶层取下一只木盒,里面整齐码放着程曦二十年前写给他的信。他们刚恋爱时有个约定:任何难以当面开口的话,就用信件传达。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尽管电子邮件和即时通讯早已普及。
他抽出一张信纸,钢笔在手中停留许久,墨迹在纸面上晕开一个小点,却始终没有写下第一个字。如何开口?如何解释这个看似为了事业、实则可能摧毁他们共同建立的世界决定?
“你应该告诉她真相。”
刘烨吓了一跳,转身发现陈婷站在书房门口,睡袍松松地系着,眼神清醒得不像刚醒来的人。
“我吵醒你了?”
陈婷摇头,走进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我感觉到你不在身边。”她平静地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纸,“要写给我吗?”
刘烨放下笔,将脸埋入双手。“上海分所需要负责人,他们选中了我。”
书房陷入沉默,只有老宅偶尔传来的木质结构微响。陈婷没有说话,等待他继续。
“三年时间,我可以拒绝,但——”
“但这是你职业生涯的关键一步。”陈婷替他说完,“你为之努力了十五年的目标。”
刘烨抬起头,眼中充满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这里,我们的一切都在这里。”
陈婷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下的玫瑰园静谧如梦,那些他们一起栽种、培育的花朵在夜色中仿佛泛着微光。“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还没有决定——”
“你已经有决定了。”陈婷转过身,眼里有他熟悉的坚定,“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告诉我。”
刘烨感到一阵恐慌,仿佛某种珍贵的东西正从指缝间流逝。“我们可以每周见面,飞机只要两小时——”
“两小时飞行,加上往返机场的时间,就是半天。而你每周最多只能休息一天。”陈婷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打在他的心上,“三年的时间,我们会变成彼此生活中的访客。”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刘烨的声音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防御。
陈婷深吸一口气:“我的建议是,我们应该认真考虑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关系意味着什么。也许……也许我们需要一些空间来思考。”
“空间?”刘烨站起来,“你是说分手?”
“我是说,在物理距离产生之前,我们需要诚实面对这可能带来的情感距离。”陈婷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水光,“我不希望我们慢慢变得陌生,像那些因为工作分开最终形同陌路的夫妻。”
刘烨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对话。他以为陈婷会生气、会难过、会要求他留下,或者至少会提出同去上海的可能。他从未想过“空间”这个词会从她口中说出。
“所以你要离开我?”
“我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在距离真正拉开之前,想清楚我们想要什么。”陈婷走到他面前,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爱你,刘烨。正因为我爱你,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在三年分隔中慢慢枯萎,到最后连告别都显得多余。”
那晚,他们没有再说话。刘烨在书房坐到了天亮,而陈婷回到了卧室,但两人都知道,对方都没有入睡。
一周后,刘烨还是接受了上海分所的职位。陈婷没有阻拦,只是帮他整理行李时格外沉默。
“我会每周末都回来。”刘烨保证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陈婷只是点点头,将一件熨好的衬衫放入行李箱。“园子里的玫瑰我会照顾好。”
“小雅……”刘烨叫着她的小名,这个昵称他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陈婷停下动作,但没有抬头。“嗯?”
“等我回来,我们可以要个孩子,像你一直希望的那样。”这句话脱口而出,连刘烨自己都感到惊讶。
陈婷终于抬起头,眼中是深沉的悲伤。“孩子不应该成为维系婚姻的纽带,刘烨。如果我们要孩子,应该是因为我们确信能给他一个充满爱的家,而不是因为我们需要什么来填补彼此间的空隙。”
刘烨哑口无言。他意识到,在试图修补的同时,他正在制造更深的裂痕。
去上海的第一个月,刘烨信守承诺,每个周末都飞回来。第二个月,有一个周末因为紧急案件不得不取消。第三个月,连续两周都没能回来。
他们的通话频率也逐渐减少,从每晚一次到每隔一晚,再到只是简单的短信问候。刘烨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在电话里描述上海的生活——那些高楼、那些会议、那些与陈婷和玫瑰园毫无关系的日常。而陈婷的叙述也变得越来越简短:“玫瑰开得很好。”“下雨了,我把花盆搬进了温室。”“我接了新的景观设计项目。”
第四个月的一个深夜,刘烨加班到凌晨两点,回到酒店才看到陈婷发来的消息:“今天剪玫瑰时被刺伤了,突然想起你第一次送我玫瑰时也被刺得满手是伤。那时候你说,美丽的东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说得对。”
刘烨立刻打电话过去,但陈婷没有接。第二天早上她才回复:“抱歉,昨晚睡了。”
这样的对话模式逐渐成为常态。刘烨能感觉到陈婷正在从他们的关系中抽离,而他似乎无能为力。上海的工作比他想象的更耗费精力,分所的建立面临无数挑战,他每天只有不到六小时的睡眠时间。
圣诞前夕,刘烨早订好机票,准备给陈婷一个惊喜。然而平安夜前一天,一个重要客户突然要求紧急会议,他不得不再次取消行程。
“没关系,工作重要。”陈婷在电话里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亲爱的,我真的——”
“我知道。”她打断他,“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后,刘烨在办公室呆坐到深夜。透过落地窗,上海灯火辉煌,这座不夜城的每一盏灯都像是为了掩盖某些黑暗而存在。他突然意识到,他和陈婷之间已经竖起了一堵无形的高墙,而他甚至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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