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钟响十三下（1/2）
那钟声，仿佛来自荒古的洪荒巨兽，不，更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榔头，狠狠地砸在了每个岭南人心口。
第十三下，沉闷得几乎要穿透耳膜，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性，在寂静的夜空里打着滚儿，久久不散，就像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旧事，总爱在不经意间冒个头，吓人一跳。
市电力调度中心的值班室里，空气骤然凝固。
刚才那一瞬的断电又复电，已经让值班长吴海成一头冷汗，这会儿又来这么一出，简直是玩心跳啊！
他那张平时习惯了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疑不定。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嘶力竭地吼道：“赶紧的！查系统日志！给我查，到底是谁他妈恢复的电！”
几个技术员手忙脚乱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言。
滴滴答答的键盘声，在巨大的嗡鸣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简直要挠破人的耳膜。
很快，一道惊人的信息跳了出来，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值班长！指令，指令来自……一个已经注销的内网账户！”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指着屏幕上那个灰色的Id——“陈国栋”。
这名字，简直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让人脊背发凉。
吴海成一个踉跄，差点没坐稳。
陈国栋？
那可是三年前就退休的老主任了！
他的账户早该被清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这世道，真是活见鬼了！
“查！给我追溯Ip！看看这指令是从哪儿发出来的！”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心里头却是止不住地打鼓，隐隐觉得这事儿，远没表面那么简单。
然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结果很快又出来了。
当技术人员试图追溯那个幽灵般的Ip时，却发现操作路径竟然绕过了七个，足足七个，废弃多年的中继站！
这些中继站，有些连物理设备都拆了，只剩下历史档案里的一串编号，可数据流偏偏就走了那么一遭，就像故意在迷宫里兜圈子，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一座早已拆除的老变电站，现在那儿都盖起了商业广场了！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一个鬼魂在对现实世界发号施令，而且还用着一条幽灵线路！
吴海成看着屏幕上那一道道跳动的红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这哪是恢复供电，这分明是在向他们示威！
然而，此刻那个在调度中心掀起惊涛骇浪的“幕后黑手”陈国栋，却悠哉游哉地坐在城西一家养老院的藤椅上，手里摇着一把蒲扇，眯着眼，脑袋随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粤剧节奏轻轻晃动。
那收音机音量开得极大，戏曲的腔调高亢入云，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烦恼都冲散，也恰好能掩盖住任何不该有的细碎声响。
他脸上沟壑纵横，岁月留下的痕迹深深刻入，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淡然，唯有偶尔睁开的眼睛里，会划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精光。
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头，在他床底抽屉的暗格里，藏着一台改装得面目全非的老式调制解调器。
那玩意儿，看起来跟从废品站捡回来的一样，接口处还连着一根细细的铜线。
这铜线，不是养老院的，也不是电信局的，它悄无声息地埋入墙体深处，那是九十年代，洪兴为了自保，在岭南这片地下世界里，自建电网时留下的暗线网络残端。
那些旧日江湖的血脉，直到今天，还在默默地跳动着。
陈国栋微微一笑，端起旁边的凉茶呷了一口，茶水入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甘涩，就像他的人生，也像他此刻的心情。
钟声余音未散，周影并未像其他人一样选择返回守灯广场，去感受那股劫后余生的喧嚣。
他只是静静地，一步一步，走进了毗邻广场的旧邮局遗址。
这里原本是承载着无数思念与期待的地方，如今已被改造成一个临时展览空间，陈列着“声音布书”的原件和一部分口述影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和新木材混合的味道，让人心生一种奇异的缅怀与敬畏。
周影的目光，在那面挂满了布幅的墙前停了下来。
他驻足在一幅绣满了密密麻麻名字的布幅前，那是码头工人的名单，一个个名字，虽然笔迹各异，却都透着一股生机和力量，仿佛能听到那些汗水淋漓的呐喊，感受到那些粗粝的双手，在历史的洪流中，紧紧抓住希望的绳索。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那些沉甸甸的记忆。
那些被刻意抹去的，被时间冲刷的，都在这里，以一种无声的方式，重新述说着它们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不是吗？
他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了郑其安的号码。
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其安，磷光纤维样本，送三份。一份，直接给林婉贞。另外两份，藏进七叔明天要用的那本族谱的封套夹层里。”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仿佛早就看穿了那些想在明面上做文章的人的伎俩。
“明天省级督查组会到场，到时候，任何纸质材料都可能被暂扣。
但他们再怎么手眼通天，也绝不会撕开族谱那烫金的封面，去查什么化纤成分。那是对祖宗的不敬，也是对岭南人骨子里的敬畏的亵渎。”周影挂断电话，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名字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预设好了下一步的棋局。
另一边，王雅婷在纪委办公室里忙碌了一夜，双眼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炯炯有神。
她连夜调阅了近三年所有涉及“民间记忆项目”的信访卷宗，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快速划过，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那些堆积如山的举报信，像极了一座被刻意掩埋的墓地，每一封都承载着一段被压制的声音。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令人恼火的共性：多起举报信，在流转过程中，都被盖上了“无实质内容”的章后，草草归档，仿佛那些底层百姓的呐喊，只是一堆废纸。
顺藤摸瓜，王雅婷很快锁定了幕后的经手人——行政科的副主管，一个姓张的中年男人。
这人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却偏偏与某位已退休的政法委干部有姻亲关系。
这其中的猫腻，简直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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