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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河底暗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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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的水是铅灰色的,像被千万双靴子踩皱的铁皮,又像裹着尸布的河床裸露的筋骨。浑浊的浪涛拍打着“维多利亚号”货轮的船身,铁链在锚桩上撞出沉闷的钝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拽着这铁壳子,要把它拖进更深的黑暗里。

我扶着锈迹斑斑的船舷,指尖陷进铁皮的凹痕里——那是上一次碰撞留下的伤疤。量子分析仪的屏幕烫得像块烙铁,红色的数据流顺着屏幕边缘往下淌,像从河底渗上来的血。每一组跳动的数值都在尖叫:霍乱弧菌的活跃度突破了临界值,它们在水里狂欢、分裂、织成一张透明的网,等着将途经的一切拖入腐烂的深渊。

左克·米兰的感知网沉入水面时,淡蓝色的光丝在浑浊的河水里舒展开,像被惊动的水母触手。光丝缠住一片漂浮的破布,那布片原是白色的,如今被油污浸成了灰黑,边角还沾着半片枯黄的菜叶。“下游三公里,有个张开的伤口。”左克的声音贴着水面传来,带着水汽的冰凉,“市政把贫民窟的污水管直接插进了河里,像给泰晤士河喂了把毒药。”

他掌心的光膜突然亮起,三维立体图在雾中缓缓旋转:密密麻麻的污水管道像一群黑色的蛇,沿着河床蜿蜒爬行,最终在几个取水点附近张开嘴。最粗的那条管道口,正对着南岸的平民窟——那里的妇人们每天天不亮就提着木桶,在河岸边舀水洗衣、做饭,桶沿碰撞的声响像在敲自己的丧钟。

海伦的光带突然垂进水里,银蓝色的光丝刚触到水面,就猛地弹了回来,像被火烫到的绸带。她的旋律瞬间变得尖利,像无数根细针在刺破耳膜,光带在水面划出凌乱的圈,圈里浮现出支离破碎的影像:病死的老鼠肚子鼓鼓的,顺着污水沟的水流漂进河里,皮毛上还沾着贫民窟的稻草;洗衣妇的木盆在油污里打着旋,肥皂水混着不知名的秽物,在水面晕开丑陋的花;一个孩子的破鞋卡在排水口的铁栅上,鞋带像条断了的舌头,在水流里无力地摆动。

“它们在哭。”海伦把光带收回来时,光丝上沾着层滑腻的绿藻,像裹了层腐烂的皮肤。她的声音发颤,眼眶里泛起水光,“河底沉着太多东西了——没人收的尸体,摔碎的药瓶,还有……孩子们掉在水里的玩具。那些弧菌就趴在这些东西上,喝着它们的悲伤长大。”

扁鹊蹲在甲板的排水孔旁,手指捻着根竹片,挑起一团挂在孔上的絮状物。那东西半透明,像泡发的肥肉,又像凝固的鼻涕,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股腐烂的甜腥——像是把发馊的糖浆和腐肉混在了一起。“这就是水毒的根。”他从药囊里倒出些晒干的艾草,绿色的草叶刚碰到那团絮状物,就瞬间变黑,像被吸走了所有生气。

“陆上的疫气是明着来的,”扁鹊的指尖在竹片上轻轻敲打,目光扫过浑浊的河面,“风一吹就散了。可这水里的邪祟,藏在暗处,顺着毛孔往人骨头里钻,等你觉得疼的时候,五脏六腑早就烂成泥了。”他忽然往水里丢了颗晒干的黄连,水面立刻冒起细小的泡,像有无数虫子在

杰克·伦敦靠在船舷的铁栏杆上,手里转着把折叠刀,刀刃反射的光在浪涛上跳着碎步。“昨天在码头听搬货的小子说,”他往河心啐了口唾沫,黄色的痰沫在水面打了个旋就消失了,“上个月有艘运糖的船在这儿沉了。一船的白蔗糖,泡在水里发了霉,连鱼都翻着白肚皮浮上来,肚皮胀得像气球。”他嗤笑一声,刀背敲了敲栏杆,“那些当官的呢?就当没看见,照样让贫民窟的污水往河里排,让工厂的废料往水里倒——这河早就成了他们的垃圾桶,还是带盖的那种。”

货轮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像被一只巨手狠狠摇晃。甲板上的木箱哗啦啦倒了一片,有个装着铁钉的箱子摔裂了,钉子撒了一地,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船长在驾驶舱里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撕得破破烂烂:“前面是死水区!小心暗礁!”

我们扶着船舷往下看,河面上漂着层厚厚的泡沫,白花花的像凝固的浪,又像谁把无数块肥皂扔进了水里。泡沫浑浊的漩涡,漩涡边缘泛着诡异的绿光——那是密集的弧菌在水面呼吸。

我把分析仪的探头伸进水里,冰凉的河水刚没过金属探头,屏幕就瞬间被红色警报占满。“是弧菌的巢穴!”爱德华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沉船的货舱裂开了,糖和腐烂的货物成了它们的养料,这里就是个天然的培养皿!”光屏上,一艘货轮的轮廓渐渐清晰,船身已经倾斜,甲板上长满了绿藻,货舱的裂口像一张张开的嘴,不断吐出成团的弧菌,那些螺旋状的病菌在水里翻滚、碰撞,像一群饿疯了的蝗虫。

左克突然拽起我的胳膊,往船舱的方向跑。他的手劲大得像铁钳,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船底在漏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光膜显示裂缝在扩大,那些水……已经带着弧菌渗进来了!”

我们冲进储藏室时,几个水手正用木板堵着船底的裂缝。浑浊的河水已经没过脚踝,水里漂浮着木屑和铁锈,脚踩在里面,像踩在腐烂的泥沼里。有个年轻的水手没站稳,“扑通”一声摔倒在水里,溅起的水花正好溅进了他的嘴里。

“别咽下去!”扁鹊像阵风似的扑过去,一把按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从药囊里掏出片晒干的姜黄,硬塞进他的牙缝里,“快吐出来!使劲吐!”水手咳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鼓起来,吐出的水沫里,那片姜黄已经变成了暗黄色,像被毒液浸过。

“这水不是水,是穿肠的毒药。”扁鹊一边说,一边把药囊里的苍术粉往水里撒。白色的粉末遇水化成白雾,在水面上缓缓弥漫,那些原本在水里活跃的弧菌,碰到白雾就像被冻住了似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守住这里,千万别让水漫到食物舱。”他指着储藏室角落的几个麻袋,“那里装着全船人的口粮,要是被污染了,我们就算不沉,也得活活毒死。”

海伦的光带缠上船舱的铁架,银蓝色的光丝在金属上蔓延,像给铁架镀上了层冰。她的旋律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光带接触到渗水的地方,立刻泛起刺眼的白光,像在灼烧那些看不见的病菌。“它们怕这个。”海伦的额头渗出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光带上,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但太多了……它们太多了……我快撑不住了。”光带的亮度越来越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杰克·伦敦挥刀劈开一个装着棉花的木箱,白色的棉絮滚了出来,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膨胀。“把这些塞进裂缝!”他扯起一大块厚麻布,使劲往裂缝里按,麻布立刻吸饱了水,鼓鼓囊囊地堵住了大半缺口。“再找些石灰来!越多越好!”他扭头对吓傻了的水手们吼道,“想活命的就快点!”

水手们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扛来石灰桶。白色的石灰粉撒在水里,腾起呛人的白烟,水里的弧菌活跃度瞬间下降,那些原本在水里扭动的病菌,像被撒了盐的蜗牛,动作越来越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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