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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谢道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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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宣政殿。

文武百官早已按品阶肃立。

文左武右,泾渭分明。

左侧文官序列,以紫袍老相拓跋弘为首。

其后各部尚书、侍郎、言官御史。

皆屏息垂首,面上神情在幽绿火光下明灭不定,难辨真容。

右侧武勋集团,则截然不同。

即便未着甲胄,那一股股历经沙场、饮血无数淬炼出的铁血煞气,依旧凝若实质。

在殿中隐隐流动、碰撞,带着桀骜不驯的锋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御阶之上。

那尊以万年玄冰髓心雕琢、镶嵌九颗北海蛟龙珠的龙椅,空悬着。

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笼罩着大殿。

“咚——”

第一声脚步,自殿外白玉长阶传来。

沉闷,清晰,仿佛不是踏在石阶上,而是直接踏在了每个人的心脉之上。

“咚——”

第二声。

更近了一些。

殿中所有人,无论是低垂着头的文官,还是昂首挺胸的武将,身躯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

修为稍弱者,竟感到气血一阵浮动,不得不暗自运功镇压。

“咚——”

第三声。

一道被晨间稀薄天光拉长的影子,先于身影,投进了洞开的、灌入凛冽寒风的巨大殿门门槛之内。

影子边缘清晰如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与……锋锐。

下一刻,身影步入。

一袭青衣,不染尘埃。

在满殿玄黑、深紫、铁灰的厚重官服与戎装之间。

这一抹青色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夺目。

仿佛在万年冻土之上,陡然生出一株青竹,挺拔而孤峭。

白夜天的面容依旧年轻,神情依旧温和。

但当他一步跨过殿门那道,象征着凡俗与权力界限的门槛时。

他身上那股曾在“四极天”内,与大帝交锋时尽数迸发、后又复归内敛的气息。

再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一种虽未刻意释放、却已让殿中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的无形威仪。

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弥漫开来。

他走得不快。

每一步的间距都仿佛用尺子量过,精准无误。

步伐落下的声响,与殿外寒风掠过檐角的呜咽,奇异地形成了某种韵律。

他穿过长长的、两侧站满百官的中道御路。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敬畏或抵触,或好奇或憎恶,如同实质的箭矢,投射在他身上。

他却恍若未觉,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望向了那尊龙椅。

行至御阶之下,九级冰髓台阶之前。

他停步。

并未如众人预料般直接登上那至高之位,而是缓缓转身,面向黑压压的百官。

眸光扫过。

那一瞬间,殿中所有青铜灯盏内的幽冥冷焰,齐齐向他的方向摇曳、低伏。

文官队列中,不少人心头猛跳,慌忙将头垂得更低,不敢与那目光接触。

武将队列里,煞气隐隐鼓荡。

几位边军大将面色冷硬,脖颈上的青筋微微跳动,那是运功抵抗无形威压的本能反应。

白夜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无喜无怒。

“朕,白夜天。”

他开口,声音清朗,不高。

却压过了殿外的风,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中,直抵神魂深处。

“奉大帝法旨,承狄荒帝位。”

“过往恩怨,是非纠葛,自法旨降下那一刻起,皆成云烟。”

他顿了顿,目光如平湖,却映照出万千气象。

“朕不予追究。”

四个字,让左侧文官队列中,至少有一半人紧绷的肩背,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但紧接着,白夜天接下来的话,又让所有人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自今日起,唯有一事——”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如同北冥深处的寒潮涌动。

“朕将强狄荒,聚国运,开万世太平!”

“强狄荒”三字出口的刹那。

右侧武将队列中,那股凝滞的煞气仿佛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一炽!

数道灼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白夜天身上。

开万世太平?好大的口气!

狄荒立国千年,与大周征战不休,与冰原蛮兽厮杀不止,与酷烈天地相争从未停歇。

“太平”二字,何其奢侈?

又何其……诱人?

白夜天似乎没有感受到武将队列的波动。

他的目光,落向了文官首列那位紫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气度沉凝如山岳。

即便在这般局面下,依旧垂手而立,眼帘微阖,仿佛神游物外。

但他周身隐隐流转的天冲境巅峰气息。

以及那身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金蟒袍,无不昭示着他的身份。

旧帝叔父,两朝元老,宰相拓跋弘。

“拓跋丞相。”

白夜天开口。

老者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看似浑浊、深处却藏着历经三朝风云沉淀下的睿智与沧桑的眼睛。

他出列,走到御路中央。

对着白夜天,躬身,长揖。

动作一丝不苟,标准得如同礼制教材。

“老臣在。”

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他此刻的面容,古井无波。

殿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新帝登基后,对旧朝核心人物的第一次“处置”。

是杀是留,是贬是用,将直接定下新朝对待旧人的基调。

白夜天看着这位老臣,目光在他那身象征极致尊荣的紫金蟒袍上停留了一瞬。

“朕初登大宝,百事待兴,国政千头万绪,尤需老成持重之臣襄赞。”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旧制承袭多年,自有其可取之处。”

“然时移世易,欲成非常之功,需行非常之法,立非常之制。”

“破旧立新之际,最忌朝局动荡,人心惶惶。”

拓跋弘垂首静听,心中已然转过万千念头,等待那句决定命运的“但是”。

然而,白夜天话锋却并未转向贬斥。

“即日起,擢升你为太师,晋弘远王。”

“总领修订典章、厘定新政、安抚旧部、稳定朝局之责。”

白夜天微微前倾身躯,目光如炬,照在拓跋弘低垂的发冠上。

“拓跋太师,你可能为朕,担此重任?”

“……”

死寂。

不仅拓跋弘愣住了。

满朝文武,包括那些最沉得住气的武勋大佬。

也纷纷侧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太师!

弘远王!

这非但不是清算,反而是托以国政!

拓跋弘猛地抬起头。

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掩地对上了新帝的目光。

他试图从那年轻平静的眼眸中,找到一丝虚伪、试探、或是欲擒故纵的痕迹。

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坦然。

以及一种……仿佛掌控一切、因而无需玩弄权术伎俩的绝对自信。

这位侍奉过两位狄荒帝王、历经无数朝堂风波的老臣。

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他瞬间明白了许多。

电光石火间,权衡已定。

拓跋弘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与复杂。

后退半步,然后,一揖到底,深深拜下。

额前垂下的白发,几乎触及冰冷的玄冰地面。

“老臣……叩谢陛下天恩!”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不以老臣昏聩旧弊,反委以重任,信任有加。老臣……敢不效死?”

“自今日起,必竭尽残年绵力,梳理朝纲,安抚故旧,稳定大局,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这一拜,声音朗朗,回荡殿中。

如同巨石投入冰湖,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至每个角落。

文官队列中,那些原本心怀惴惴、摇摆不定的面孔,明显松弛下来。

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希冀。新帝连拓跋弘都能如此重用,他们这些“从犯”,更有何忧?

左侧的暗流,开始悄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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