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七千年、谈判(1/2)
寂静,在时间的尽头发酵,酝酿出一种近乎实质的、粘稠的沉重。若将前数千年的光阴比作在湍急却尚有规律的规则河流中艰难泅渡,那么当穆蒙意识到“七千年”这个漫长到足以令星辰诞生又湮灭的囚笼生涯即将抵达终点时,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即将彻底凝固的琥珀边缘。不是终结,而是某种更宏大、更不可逆转的“转变”前,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
七千年的孤寂修行与无声碰撞,已将他灵魂的每一寸都浸染上了这片“本源遗忘之地”的冷冽与初代冥骸意志的古老气息。他的意识,在无数次对抗“遗忘”侵蚀、稳定自身存在、并作为“协调”之道的先锋与盾牌的过程中,早已被锤炼得如同经过亿万次折叠锻打的精金,坚韧、精微、敏锐得超乎想象。他甚至能在对方那浩瀚沉寂的意志海洋中,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情绪”涟漪——那不是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种更接近规则层面的、对“穆蒙”这个特殊存在状态的复杂反馈。
那里有忌惮。对他那屡屡能在绝境中闪出微光、在归骸规则中插入不同音符的“协调”潜力的本能警惕。有好奇。对这个与自身道路截然相反、却又顽强地证明了“变量”能够持续存在的“异数”,所产生的探究欲望,如同数学家面对一个无法被现有公式完美推导的奇异数列。更深层,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对验证自身道路“终极性”的渴望。穆蒙,就像一面被强行置入绝对黑暗中的、略微扭曲的镜子,初代冥骸需要通过他,来映照自身“万象归骸”是否真的能涵盖、吞噬、或解释一切存在的终局可能。
而穆蒙自身的变化,更为直观。他对“纪元牢笼”时空规则的理解,已非数千年前那个只能眩晕于表象的入门者。那由寂灭规则结晶构成的黑色晶壁,在他“眼中”,不再是浑然一体的黑箱,而是一幅庞大到无边无际、却又精密运转到极致的动态规则星图。他能“看”到能量(如果寂灭也可以称之为一种能量)在其中沿着预设的“归骸”路径缓慢流转的脉络;能“听”到不同规则束交汇时产生的、只有意识层面才能捕捉的“寂静嗡鸣”;能近乎预测某些区域的规则会在何时发生何种幅度的微调,以及这种微调将如何引发连锁反应,影响到局部的时间流速畸变。
他甚至能勉强做到一件数千年前绝无可能之事:在自身周围,以意识为核心,结合对时空规则的有限干预,强行撑开一个半径不足三尺的、极不稳定的“相对协调时空泡”。
在这个“泡泡”里,他并非改变了牢笼的根本规则,而是通过极其精密的操作,暂时性地“协调”了侵袭向自身的部分“归骸”意蕴和时空扰动,营造出一个时间流速相对外界(牢笼内)稍慢一丝、空间结构稍稳一丝的微小“舒适区”。在这里,他可以进行最深度的思考,或让极度疲惫的灵魂得到极其有限的喘息。但维持这个“泡泡”的消耗是恐怖的,每一次尝试,都会立刻引来外部意志更强烈的“关注”和无形压制,如同平静的水面因一颗石子而泛起的涟漪,反而暴露了石子的位置,引来更深处暗流的搅动。
他知道,这是自己当前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用来与那古老存在进行最后博弈的、为数不多的“筹码”之一。
变化,在某一刻毫无征兆地降临。
整个“纪元牢笼”,勐然一震!
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构成其存在的根本规则,发生了某种剧烈的、方向性的偏转。原本缓慢而坚定地朝着“终极归骸”演进的规则流转,速度陡然加快了千百倍!那些黑色的晶壁上,古老邪异的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游走、重组,散发出一种“饥渴”与“苏醒”混合的恐怖气息。牢笼内部,那种无处不在的、试图同化一切的“遗忘”与“寂灭”压力,瞬间暴涨,穆蒙撑开的“相对协调时空泡”连一息都没能坚持,便如同肥皂泡般无声破裂。
时间感彻底混乱了。不再是单纯的“快”,而是出现了诡异的褶皱、断层和方向上的轻微混沌,仿佛有多个不同流速的时间线在狭小空间内粗暴地叠加、冲撞。空间结构也开始不稳定地“蠕动”,晶壁时而向内凹陷,时而向外凸起,规则的“密实感”被打破,显露出其下更深层的、狂暴的寂灭本源。
初代冥骸,正在加速苏醒!而“纪元牢笼”,这个既是囚笼也是其部分意志显化的造物,正随着主人的复苏而发生剧烈的“活化”与“回归”!
穆蒙的灵魂在狂暴的规则乱流中剧烈摇曳,力量层级疯狂跳动,从小时代到超级时代的门槛之间毫无规律地闪现。但他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决绝。
硬拼?毫无胜算。即便他此刻能稳定在超级时代,面对一个正在从纪元沉眠中归来的、全盛时期很可能是宇宙级的存在,也如同萤火之于烈日。
逃?出口在哪里?即便有,在对方意志完全笼罩、规则剧烈变动的当下,找到并突破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只剩最后一条路——谈判。或者说,一场建立在极度不对等力量上,但或许存在一线“兴趣”与“价值”基础的交易。
他必须抓住这苏醒前最后的、也是规则最活跃动荡的瞬间。这是危险,也是机会——规则动荡时,信息的传递与接收,或许会更“敏感”。
穆蒙不再试图稳定自身的力量波动,反而主动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部心神、全部力量、全部这七千年间对时空的领悟、对“协调”之道的坚持、以及对“变量”与“可能性”的信念,毫无保留地向内凝聚。
《全宇宙诀》运转到了诞生以来的极限,不是为了对抗外部,而是为了整合内部。他将那因三相修行不均而始终无法圆融的力量、那超级时代的本质感悟、那“新生本源”印记中不灭的生之气息、那“时空碎片”带来的变迁韵律,以及最重要的——他那经过七千年孤寂淬炼、已然触及某种超然层次的意识,全部投入到这一次的“整合”之中。
这不是攻击的准备,而是表达的极致。
当自身状态在这极致的整合下,于某个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短暂而脆弱的“三相高度协调统一”时——力量稳定在了超级时代门槛之上,意识如明镜照彻万古,时空理解如臂使指——穆蒙动了。
他没有攻击牢笼,也没有试图向外传递任何带有敌意或乞求的意念。
他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事:他敞开了自身灵魂核心中,那由“协调”之道构筑的最根本的道路印记,并以自身此刻高度协调统一的状态为“画笔”,以这动荡的牢笼规则为“画布”,主动地、清晰地将一道纯粹由“信息”与“概念”构成的洪流,描绘、并“推送”向了牢笼与初代冥骸沉睡意志最核心的连接处!
这道“信息概念流”没有具体形态,却蕴含着无比丰富的内容:
那是一幅动态的图景——展示着“协调”之道如何理解时空的共生,如何在毁灭的灰尽中看见新生的火星,如何将看似对立的规则纳入一个更大、更包容的和谐框架。
那是一种姿态的宣告——“我非你的敌人,亦非你可随意吞噬的养料。我是一面镜子,一种可能性,一个你从未真正理解过的‘变量’。”
那是一份冷静的“交易”提案:
“吞噬我,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具被‘归骸’规则覆盖、失去所有独特性的‘寂灭之骸’。这于你的道路,不过是重复了亿万次的无趣过程。
留我观察,让我继续存在与演化。你便拥有了一个永恒的、活体的‘变量对照实验场’。你可以持续观察,一个秉持‘协调’、追求‘包容可能’的存在,在你的‘万象归骸’终极进程面前,究竟会走向何方?是被最终同化?是找到某种奇特的共存?还是……印证出你道路中未曾设想的‘瑕疵’或‘未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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