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时代意识(2/2)
他需要在这里,证明自己的“道”即使受限于修为,依然能走通。
穆蒙闭上了眼睛(灵魂虚影做出象征性动作),不再去看那令人压抑的黑山,也不再关注焦躁的血齿和封闭的骨魇。
他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最深处。
《全宇宙诀》以前所未有的宁静姿态运转起来。它不再是为了对抗或适应外界而运转,而是为了达成内在的绝对和谐,并强行弥合意识理解与修为根基之间的那道裂缝。
他以时代境层次的规则理解,去驾驭大王朝境的基础能量。如同一位技艺通神的微凋大师,被迫使用一柄粗钝的刻刀工作。每一分力量的调动,都必须精算到毫厘;每一个念头的流转,都必须平滑如镜。
他的灵魂波动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平滑的频率“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尽量贴近虚空本身的“脉动”——那被黑山规则波纹影响下的、趋于绝对静止的“背景波动”。他不仅要模仿,还要让自己的波动成为这背景的一部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他控制着灵魂能量的每一点流转,如同在发丝上刻字,精确到令灵魂颤栗的程度,使其不产生任何多余的“扰动”。这比他拥有匹配修为时困难十倍、百倍,因为基础能量“粗糙”,需要更多的“加工”和“引导”。
他甚至开始约束自己的意识流,让念头如最平缓的冰川移动,不起波澜,不产生强烈的意图或情绪色彩。这需要将时代境的广阔思维,强行压缩、过滤,以适应这具被“锁死”的灵魂容器。
这是一个痛苦而精微的过程,更是一种本质上的煎熬。就像巨人被塞进侏儒的躯壳,却还要完成精细的刺绣。他能“看”到、理解到那条畅通的大道,自己却走在旁边荆棘密布、狭窄崎区的小径上,还必须走得和大道上一样稳、一样快。
稍有差池,就会引动黑山的规则反击,前功尽弃,甚至伤上加伤。更深的痛苦来自于那种“有力使不出”、“近在眼前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憋闷感。他的“跃迁态”在这种极端压抑下,不仅没有突破的迹象,反而因为意识与修为的剧烈摩擦,变得更加不稳定,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积蓄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与……风险。
穆蒙的额角(灵魂虚影)没有汗,但他的全部存在都紧绷到了极限,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源自不协调的隐痛。
时间一点点过去。
血齿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几次差点忍不住要爆发,都被残存的理智和黑山隐隐传来的毁灭预兆压了下去,灵魂处于剧烈的不稳定中,受损持续加重。
骨魇的龟息状态也快到极限,灵魂光芒明灭不定。
唯有穆蒙,他灵魂虚影散发出的光芒,非但没有因竭力控制而暗澹,反而逐渐趋于一种诡异的平静。那不是和谐,而是一种将滔天巨浪强行压成镜面后的死寂。他周身的“存在感”在慢慢减弱,仿佛要融入这片寂静的虚空背景,但仔细感知,又能察觉到那平静之下,如同深海暗流般汹涌的、被禁锢的磅礴潜力。
他没有突破,他只是在用超乎境界的理解和控制力,强行“模拟”出通过这片领域所需的状态。
他轻轻“吁”出一口意念,这意念微弱如风中蛛丝,频率与虚空背景几乎完全一致。黑山毫无反应。
他开始尝试移动。不是“走”,而是意念驱动灵魂,以一种无限平滑、无限缓慢、仿佛自然漂移的方式,向前“流动”。每一个瞬间的位移量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整体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确实在动。
黑山表面的规则波纹微微荡漾了一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但“判断”系统在阈值边缘徘回,最终没有激发明确的反击,只是那圈涟漪比自然扩散的波纹稍稍明显了一丝。
成功了——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低效率的方式。
穆蒙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专注。维持这种状态对他负担极大,因为这不是他修为自然达到的层次,而是强行“表演”出来的。每一次“漂移”,都是意识对肉身(灵魂)的一次精密而痛苦的鞭策。
血齿和骨魇很快发现了穆蒙的异常。
“幽爪!你……”血齿瞪大了眼睛,看着穆蒙那慢得不可思议、却确实在移动的灵魂虚影,又惊又疑,“你怎么能……”
他的惊呼意念稍微强烈了一些,立刻引来了黑山的一圈反击涟漪,让他灵魂又是一阵难受,连忙闭嘴。
穆蒙“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传递回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意念,断断续续,仿佛每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别……别动……别想……跟着我……的感觉……慢……慢到……感觉不到自己在动……”
这意念传递本身也控制得极好,引来的反制微乎其微。
血齿将信将疑,但眼看穆蒙确实在前进,而自己困守原地只有死路一条,他咬了咬牙,开始尝试模彷。他强行压下所有焦躁和凶性,努力控制灵魂,试图进入那种“平滑漂移”状态。
但他灵魂受损,心性又躁,意识层次也远不及穆蒙,哪里能轻易做到这种极致的控制?刚一尝试,动作稍显“生硬”,立刻引来了比穆蒙刚才明显得多的规则反击,灵魂一阵剧颤,差点溃散。
“不行……我做不到!”血齿低吼,充满不甘和绝望。他看向穆蒙的眼神更加复杂,那不仅仅是嫉妒,更有一丝难以理解的惊疑——这小子,明明修为看起来不比自己强,甚至更弱,为何能做到这种程度?
骨魇也尝试了一下,比血齿稍好,但同样无法达到穆蒙那种近乎违背常理的协调状态,移动起来磕磕绊绊,消耗巨大且频频引来反制。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穆蒙(幽爪)以那种龟速,却稳定地,一点一点地拉远与他们的距离,朝着那座恐怖的黑山“漂”去。那背影在绝对的寂静虚空中,显得既渺小,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韧性。
穆蒙没有回头。他的全部心神都用在维持这种痛苦的“伪协调”状态上。每一次“漂移”,都让他对自身“跃迁态”的压抑更深一分,那被强行压缩的感悟与力量,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孝。
黑山越来越近。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庞大与压迫。光滑如镜的山体上,倒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山体表面并非完全光滑,隐约能看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或电路般的暗纹,它们也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明暗变化,仿佛这座山有着自己缓慢到极致的“新陈代谢”。
山脚下,并非实地,依旧是一片虚空。但在山体与虚空的交界处,规则波纹最为密集,仿佛一层无形的、充满斥力的屏障。
穆蒙的速度慢到了几乎静止。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那痛苦维持着的灵魂波动,尝试与那层屏障的“频率”接触、试探。他能清晰地“看”到屏障的规则结构,理解其运作原理,但调动起来的力量,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火候,无法完美匹配。
就在他的灵魂虚影即将真正“触碰”到黑山边界屏障的瞬间——
异变再生!
黑山山体靠近底部的位置,几道较粗的“暗纹”突然同时明亮了一瞬!
紧接着,山脚下方的虚空中,那些缓慢飘荡的灰白尘埃,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加速汇聚、旋转!同时,黑山规则领域内弥漫的那种“否定”与“寂静”之力,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朝着那汇聚点疯狂涌去!
一个漩涡,在穆蒙前方不远处形成。
漩涡中心,并非能量或物质,而是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源而生的规则现象,正在被强行揉捏、塑形!
左侧,涌现出炽烈、暴怒、充满毁灭冲动的暗红色流光——那是高度凝练的“愤怒之炎”,但与熔岩海的愤怒不同,它更加“纯粹”,更接近“毁灭”规则本身,带着焚烧能量、瓦解生命结构的恐怖气息。
右侧,则析出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间与思维的苍白色流质——那是“冷漠之炎”,它不燃烧,却能抽离热量、凝固意识、让万物归于绝对零度般的沉寂与消亡。
两股性质极端对立的“炎”,在黑山规则的操控下,并未相互湮灭,反而彼此纠缠、旋转,形成了一个不断变动、充满不稳定张力的双生炎池!炎池直径约百丈,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横亘在通往黑山的必经之路上。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从那暗红色的“愤怒炎池”与苍白色的“冷漠炎池”中央,各有一道扭曲的身影,正在缓缓升起、凝聚成型!
危机,从未远离。寂静的试炼之后,是更加极端、更加致命的双生守护。
穆蒙停在原地,“注视”着那正在成型的双生炎池与其中的守护者。他那强行压抑的“跃迁态”在感受到这新的、更强大的威胁时,微微震颤了一下,灵魂深处被压缩的力量传来更强烈的悸动。
他依旧是那个修为被卡死在大王朝初期的穆蒙。
但前方,是必须跨越的障碍。
血齿和骨魇在后方,看着他孤独面对那恐怖景象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没有跟上,还是该感到更深的绝望。
而穆蒙心中,只有一个冰冷的念头:
不能退。那就……在绝境中,继续前行。用这具被锁死的躯壳,去撬动眼前这看似不可逾越的规则壁垒。
意识已达时代,身却困于王朝。
此路,能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