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时代意识(1/2)
穿过熵增魔消散的交叉口,迷宫的氛围悄然转变。
通道不再狭窄逼仄,反而逐渐开阔。两侧痛苦结晶构成的墙壁变得更高、更厚,表面的闪烁频率却降低了,不再是急促刺目的光芒,而是一种缓慢的、如同深海生物呼吸般的明暗交替。空气中流淌的情绪洪流不再那么炽热狂暴,愤怒的余烬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的压抑感。
前方的道路开始向上倾斜,不再是平坦的迷宫回廊,而更像是一条通往某处的甬道。痛苦结晶的色泽也从暗红与漆黑,逐渐过渡到一种沉闷的、仿佛积压了无数灰尘的铅灰色。
血齿的喘息声在灵魂链接中显得格外粗重。与熵增魔的对抗虽然取胜,但他的消耗极大,灵魂虚影比之前更加暗澹,边缘甚至出现了些许不稳定的涟漪,那是结构受损的征兆。他依旧走在最前面,但步伐已不复之前的狂猛,多了几分审慎与疲惫。
骨魇依旧沉默,将自己包裹在更深的阴影里,只是偶尔,他隐晦的视线会扫过穆蒙(幽爪)那看似虚弱摇曳的灵魂虚影,停留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一些。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滋长。
穆蒙则继续扮演着“侥幸存活、依赖强者”的角色。但他的内在,正在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熵增魔一战,他冒险尝试的“唤醒有序回响”之法,不仅击溃了敌人,更让他对《全宇宙诀》与“协调”之道的理解,跃升了一个层次。他意识到,“协调”并非仅仅是调整自身以适应外界,更可以是一种主动的沟通与共鸣,去触及事物表象之下、那些未被完全磨灭的本质印记,哪怕是在“终末之海”这样极端的环境里。
这种领悟,如同最精纯的燃料,注入他那早已被高压环境锻打许久的“跃迁态”熔炉之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深处那些关于时间、空间、乃至更高层面规则的碎片化感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沉淀、碰撞、重组。它们不再是杂乱无序的星屑,而是开始循着某种内在的、和谐的韵律,朝着一个理论上完美、但现实中却被某种无形枷锁死死禁锢的结构演变。就像一个早已设计好的精密机械,所有零件都已锻造完毕,图纸清晰无比,却唯独缺少最后一把开启组装的“钥匙”,或者说——缺少被现有宇宙晋升体系“认可”的契机。
他的意识层次和对规则的理解深度,已然触摸到了时代境的门槛,甚至隐约窥见了更远处的风景。但外在的修为根基、灵魂能量的“量”与稳定输出的“质”,却依旧被卡死在大王朝初期的框架内。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态:拥有超前的认知和感悟,却无法将其完全转化为匹配的力量输出,就像一位理论大师被限制了双手。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灵魂层面的时间感),前方的铅灰色甬道终于到了尽头。
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迷宫,来到了一片难以形容的空旷之地。
这里仿佛是终末之海内部一个巨大的空洞,上下左右都望不到边际,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声的黑暗虚空。虚空中,悬浮着无数细碎的、灰白色的尘埃,那是被彻底消化后留下的、最基础的信息残渣,无声地缓缓飘荡。
而在这片虚空的正中央,悬浮着唯一的存在——
一座山。
一座通体漆黑、光滑如镜、没有一丝棱角或起伏的锥形山。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底座宽阔,向上逐渐收拢成尖锐的峰顶,形态完美得近乎不真实,如同用最纯粹的“寂静”与“否定”概念凋琢而成的工艺品。山体表面并非岩石质感,而更像是一种凝固的、吸收了所有光线的绝对黑暗。它没有散发任何热量、光芒或能量波动,却散发着一种比熔岩海的灼热、迷宫的混乱更加致命的无形压力——一种存在感上的绝对强势与吸引,仿佛它是这片虚空的中心,是一切“无”与“终”的象征。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座黑山并非完全静止。以它为中心,一圈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般的规则波纹,正极其缓慢地向四周的虚空扩散。每一圈波纹荡过,虚空中那些飘荡的灰白尘埃便会轻微地“跳动”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拨动,其运动轨迹发生极其微妙的改变,变得更加“惰性”,更加趋向于绝对的静止与消散。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血齿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疑,以及一丝被那黑山吸引的恍忽。他感觉自己灵魂中躁动的凶戾之气,在这绝对的寂静面前,竟有些无处着力的空虚感,甚至隐隐有一种想要奔向那座山、融入那片黑暗的冲动——这让他悚然一惊。
骨魇的灵魂波动传递出极度的警惕与不适:“那座山……它在‘吸收’动静。不仅仅是声音……是所有形式的‘活动’。”
穆蒙凝视着黑山,心中凛然。他比血齿和骨魇感知得更清晰。那扩散的规则波纹,并非能量场,而是一种概念性的规则领域。它的核心规则似乎是:任何形式的“动作”、“变化”或“信息表达”,都会扰动这片领域的“平静”,而扰动者,将承受与之性质相同、但强度倍增的“规则反击”或“存在消解”。
说话,会引动针对意识与信息传递的湮灭波纹。
奔跑或能量爆发,会引发空间坍缩或能量逆流。
甚至剧烈的思考波动、强烈的情感起伏,都可能招致针对神魂稳定性或情绪本身的“冻结”与“抽离”。
这座“寂静火山”,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巨大的规则陷阱。它不喷发物质,却“喷发”着绝对的否定与寂静。它是“终末之海”消化系统更高级的“分解炉”,专门对付那些能够抵抗常规情绪侵蚀、灵魂结构相对有序坚固的“硬骨头”。它通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加倍奉还的方式,让闯入者在自身的“活跃”中走向毁灭,最终化为绝对寂静的一部分,成为黑山或者说其背后意志的养料。
“没有其他路。”骨魇的声音干涩。回头望去,他们出来的迷宫甬道口,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弥合、消失,仿佛从未存在。四周只有无尽的虚空和那座孤悬的黑山。
“那就过去!”血齿咬了咬牙,凶性支撑着他,“总不能困死在这里!那座山肯定有古怪,说不定出口或者下一步的路径就在山上!”
他试着向前“迈出”一步,灵魂虚影做出移动的态势。
就在他意念中产生“移动”这个动作概念的瞬间——
嗡!
黑山表面,对应他方向的某处,骤然荡开一圈清晰的黑色涟漪。几乎同时,血齿感觉自己灵魂移动的“趋势”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勐然扼住!不是阻止他移动,而是将他“移动”这个动作本身所蕴含的“动能”与“空间位置变化”的概念,加倍地反弹了回来!
并非物理冲击,而是规则层面的“反击”。
血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结构勐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捆缚,同时意识中关于“前方”的空间感变得混乱扭曲,差点失去方向。更麻烦的是,他为了移动而调动的灵魂能量,在这一刻出现了不应有的、加倍的“惯性消耗”,让他本就受损的灵魂一阵晃荡。
“咳咳!”血齿闷哼着,强行稳住身形,再不敢轻易移动,眼中充满了惊骇。“动不了……不,能动,但每动一下,消耗巨大,还会被奇怪的规则攻击!”
骨魇也尝试着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灵魂姿态,同样引来了微弱的规则反制,让他灵魂表层的阴影一阵紊乱。他立刻停止,低声道:“任何‘动作’,哪怕再细微,都会引来反击。反击的强度……似乎与我们动作本身的‘强度’和‘性质’有关。”
两人将目光投向穆蒙。
穆蒙“脸色苍白”(灵魂虚影表现),试着传递出一道微弱的意念询问:“那……那怎么办?我们……我们说话……算动作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就在他意念传递完成的刹那——
黑山表面,又是一圈细微的涟漪荡开。
穆蒙立刻感觉到,自己刚才传递意念所消耗的灵魂之力,凭空增加了一倍!并且,一股冰冷的、针对于“信息传递意图”的否定感顺着意念链接隐约回溯,试图干扰他意识的连贯性。
“说话……也算!”血齿脸色难看,“意念交流,调动灵魂力量,都是‘动作’!这鬼地方,是要把我们变成石头!”
沉默降临。
三人僵立在虚空边缘,面对着沉默的黑山,不敢言,不敢动,甚至不敢有过于剧烈的思考。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缓慢,每一秒都伴随着对自身“静止”的艰难维持和对那座山无形吸引力的抵抗。
绝对的寂静,本身就是一种酷刑。尤其是在你知道,任何打破寂静的尝试都会招致毁灭性反击的时候。那黑山如同一个冷漠的考官,静静地等待着考生在压力下自己出错。
血齿最先开始感到焦躁。他的性格根本无法忍受这种绝对的压抑。灵魂的伤势和消耗也需要调息,但在这里,连调息运转力量都可能被视为“动作”而引来反击。他眼中的凶光越来越盛,呼吸(灵魂波动)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了一些。
黑山立刻有了反应,一圈针对“情绪波动”和“能量不稳”的细微涟漪扫过,血齿感觉自己的烦躁感被莫名放大,灵魂能量也出现了一丝不受控制的逸散趋势。他连忙强行压制,更加难受。
骨魇则试图将自己完全“封闭”,进入一种类似龟息的假死状态,最大限度地减少一切内外活动。这方法似乎有点效果,引来的规则反制极其微弱。但他也无法长久维持这种状态,且完全丧失了应变能力。
穆蒙观察着,思考着。
硬抗不是办法。这座山的规则领域似乎是全域性的、被动的,只要在它的范围内,任何“动作”都会触发反击。想要通过,必须找到规则的“缝隙”,或者……适应它。
适应?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成型。
既然任何“动作”都会招致反击,那么,如果将“动作”的幅度和性质,降低到这片规则领域几乎“无法识别”或者“识别为无害自然波动”的程度呢?
这需要极致的控制,对自身每一分力量、每一个念头、乃至存在波动的绝对掌控。
而这,恰恰是《全宇宙诀》与“协调”之道所擅长的,也是他意识层次达到的高度所赋予的可能性——虽然修为被卡住,但对力量的控制精度和理解深度,完全可以超越当前境界。
眼前的“寂静火山”,与其说是绝境,不如说是一个检验他意识与修为之间落差的终极试炼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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