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经纬初觉(1/2)
虚空无垠,仿佛一块亘古不变的漆黑画布,而万界核心区域的规则,便是泼洒其上的、凝固了的厚重油彩。穆蒙孤身静立,身形在这片磅礴而沉默的背景中,渺小如一粒微尘。他早已闭目,外在的五感收敛到极致,将全部心神沉入内宇宙的运转之中。周遭的空间,那被无数行者视为牢不可破、只能利用或穿行的“玄冰”,此刻正以其绝对的稳定与封闭,无言地展示着那层名为“本源知见”的屏障。
尝试过解析,触摸过结构,模拟过特性,甚至以新悟的“规则信息”视角去叩问。所有的路径,在触及那层无形障壁时,都如同溪流撞上巍峨山脉,除了泛起些许无意义的涟漪,别无他用。继续在原有思路上钻营,已是徒劳。
心湖之中,波澜不惊。穆蒙并未因此产生丝毫焦躁或挫败。求道之路,本就如涉洪荒,歧路万千,穷尽一途而不得门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他心神微转,如飞鸟归林,自然而然地栖落于体内那枚最为熟悉的所在——时间道印。
这枚道印,乃是他时间之道大成的象征,也是此刻最坚实可靠的支点。它悬浮于识海中央,形态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光华之中,仿佛蕴藏着无穷时序的缩影:春生夏长的循环,朝露夕晖的交替,历史长河的奔涌,乃至刹那永恒的凝固……所有关于“时间”的奥义,都被高度凝练、和谐统一于此。最奇妙的是,在其核心,存在一种绝对的、不受任何外物干扰的“内禀匀速”。这是穆蒙以自身圆满时间造诣,在灵台方寸间锚定的“绝对坐标”,是他一切感知与推演的基准原时。
当浩瀚的意识完全沉浸于这“绝对坐标”的恒定脉动中,并以之为尺,重新“丈量”外界时,那原本坚固死寂的虚空,开始剥落其第一层伪装。
变化细微到近乎幻觉。但穆蒙的意识经过千锤百炼,敏锐如最精密的弦。他“听”到了——不,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超越感官的“韵律感知”。在那均匀流淌的“内禀时间”背景音下,外界那看似铁板一块的空间结构,其深不见底的内里,正随着某种宏大得超越想象、缓慢得近乎永恒的宇宙节拍,进行着微不可察的“呼吸”与“舒张”。这并非物质或能量的运动,而是空间“存在状态”本身,在时间维度上的一种周期性、极微弱幅度的“脉动”。它就像沉睡古神的胸膛起伏,周期漫长至以星辰生灭计,幅度渺小到连最细微的空间褶皱都无法扰动,但它确实存在。空间的“稳固”,从来不是绝对的静止,而是一种在更深时间尺度上,动态维持的、精妙绝伦的规则平衡之舞。
这一发现,如一滴冰泉落入穆蒙平静的心湖,漾开圈圈理性的涟漪。《全宇宙诀》那追求万物协调的核心真意,与神女难当初留于他灵魂深处、那片浩瀚信息星云中最朦胧也最高远的碎片指引,在此刻产生了微妙的共鸣。那些指引碎片曾如雾中远山,指向一个恢弘的境界:时间与空间,并非孤立运转的两种法则。它们是自然那隐性逻辑,用以编织、支撑、呈现这森罗万象之宇宙的两根最根本的“经纬”。时间司掌顺序、持续与变化之“流”,空间定义延展、位置与结构之“场”。二者外在表现天差地别,运行细节迥然相异,但在那构建“存在”本身的最初源头,在最底层的逻辑里,它们同出一源,互为表里,不可分割。
这个认知,在过去仅仅是理念高悬,知其然而难究其所以然。此刻,当他的时间之道已达“王朝极境”,空间之道亦困于“本源之壁”,当他首次以绝对时间为稳定的参照系,去反观空间那深藏的动态韵律时,这个理念骤然从虚无缥缈的高阁走下,化作了可以触摸、可以验证、甚至可能以此为基开辟新径的现实路径。一股冰冷的战栗与炽热的明悟交织,悄然掠过他的灵魂深处。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观察。意识化为最灵巧的工匠,开始在“内禀时间”的基准上,主动模拟、构建种种截然不同的“时间环境”。他并非真的改变外界时间流,而是在自身感知与投射的层面,营造出强烈的“时间背景差异”。
第一幕,他模拟“时间湍流”——意识中,时间流速被千百倍地加快,化作奔涌不息、席卷一切的狂澜。当他将这种狂澜般的“时间感”覆盖向外界某处静止虚空时,灵觉反馈回一种奇异的“应力感”。那处虚空的空间属性并未真实改变,但在感知中,其“距离的延展性”仿佛被那股无形的时间洪流微微“压紧”了,产生了一种向内收缩的微弱张力。并非空间缩短,而是空间结构在面对这种极端时间背景时,展现出的一种适应性“反馈趋势”。
第二幕,他构筑“时间琥珀”——极致的凝滞,将“刹那”的概念拉伸至近乎永恒,万物运动(在感知中)趋近于绝对静止。当这片“凝滞场”笼罩另一处虚空,反馈而来的是空间的“结构密度”在感知中显著提升。那深层的、缓慢的“呼吸脉动”几乎消失无踪,那片空间显得异常“致密”、“封闭”,仿佛被冻结在时间琥珀中的水晶,坚固却失却了活性。
这些还只是前奏。最关键、也最大胆的尝试,在于他将自身时间道印最本源的一丝特质——那蕴含“创生”萌芽与“归寂”引子的、微不可查的循环意象——极其谨慎地剥离出一缕,不再用于内省,而是尝试将其作为一种特殊的“时间相位信号”,轻柔地贴合、映射到外界虚空的某个随机点位,并努力与那点位深层的空间“呼吸”韵律寻找共鸣。
起初是漫长的沉默与失败。那本源意象过于微妙,与外界的耦合艰难无比。就在他准备放弃这一轮尝试时,一次无意间的、将“创生意象”与某处空间“呼吸”达到峰值的瞬间同步,奇迹发生了。
在那极其短暂、连“刹那”都无法形容的时光片段里,穆蒙的灵觉“看”到了一个无法用任何几何语言描述的“景象”:在那对应的虚空点位,仿佛从绝对的“无”中,浮现出一个“点”。这个“点”没有大小,没有维度,它更像是一个纯粹概念上的“时空锚点”,一个被初步“定义”了存在属性的“位置”。而当那“创生意象”随着时间流自然过渡到“归寂引子”,并与空间“呼吸”的谷底同步时,那个刚刚浮现的“锚点”便如梦幻泡影,悄然淡去,重归未定义的混沌。
这一瞬间的感知,虽模糊不清且转瞬即逝,却如一道撕裂永暗的原始闪电,在穆蒙的识海中炸开前所未有的光芒!
空间的奥秘,其门径或许远非“一个预先存在的、静态的、等待被填充的容器”!它更可能是一种高度动态的、与时间流紧密耦合的“呈现过程”!时间,提供了事件发生的顺序标尺与变化节奏(决定了“何时”发生);而空间,则并非独立于事件之外,它更像是伴随着“事件”本身(物质的聚合、能量的涨落、信息的交互、乃至“观测”或“定义”这一行为)的具体内容和相互作用,在时间流的特定相位上,被实时地“定义”、“构筑”、“呈现”乃至“演化”出来的“关系场”或“现象集合”!也就是说,“何地”并非一个固定坐标,而是与“何时”以及“发生了什么”紧密相连、协同涌现的结果!
两者在具体运作机制上截然不同:时间关乎不可逆的序列与持续的度量;空间关乎可塑的延展与相对的位置关系。但在那最根源的“支撑并呈现存在”这一根本职能上,它们是一体两面的完美协同,是同一首宇宙交响曲中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旋律与和声!
神女难传承中那关于时空统一的最高指引,那曾经如同神话传说般遥不可及的境界描述,第一次从一个抽象的理念,坍塌、转化、凝结为一条可能切实存在于他脚下的、由感悟铺就的朦胧小径!这条路径,绝非以蛮力去拆解、征服那看似固若金汤的“空间本源之壁”,而是要学习成为一名高超的“协奏者”,去理解、引导、乃至参与到时间与空间那固有的、深层的协同韵律之中!
一丝冰冷而锐利的兴奋,如深水中的游鱼,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眸最深处一闪而逝。方向既明,便需践行。他立刻开始了更为主动、也更为艰难的介入尝试。
意识高度集中,如同在悬崖边缘走最细的钢丝。他首先需要精准调控自身模拟的“时间环境”,使其达到一个相对稳定、且与目标虚空区域固有“呼吸”韵律存在某种谐波关系的特殊“相位”。这一次,他选择模拟一种轻微波动的“时间涟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的环形波。
同时,他必须从自身浩瀚的意念中,剥离、淬炼出一缕极度纯粹、不沾染任何杂质的“结构意向”。这意向不能复杂,否则难以承载和映射。他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折线”概念——一个带有明确转折方向的抽象几何意向。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最考验掌控力的一步:在模拟的“时间涟漪”达到预设相位的那个精确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瞬间,将这缕“折线意向”,如同发射一枚遵循特殊轨道的信号,精准“注入”目标点位那正在同步处于特定“呼吸”相位的空间结构感知中。
这要求对自身时间模拟、外界空间韵律、以及意念投射三者达到微秒级别的同步协调。任何一丝偏差,都会导致意向如泥牛入海,或引发无意义的规则扰动。
第一次尝试,意念投射稍早了一瞬,“折线意向”撞在了空间“呼吸”韵律的壁垒上,无声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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