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鲛人皇 · 织梦(2/2)
“其二,” 白恒面前的灵气影像变幻,化作一片郁郁葱葱、但隐约有灰暗气息缭绕的雨林景象,“是活跃于南域东南‘瘴雨林海’深处的,自称为 ‘森语者’ 的神秘团体,或者说……个体集合。”
“严格来说,他们并非一人,而是一个极度封闭、排外的小型群落。但其存在形式与理念,同样符合‘反常’定义。” 白恒解释道,“该团体人数不详,极少与外界交流,常年隐居在瘴雨林海最危险的核心区。他们似乎掌握着某种与古老林木、甚至与那片雨林本身沟通的秘法,能够驱使部分妖兽,操控植物,化解瘴毒。”
“他们的‘反常’,在于其彻底拒绝人族主流社会,甚至表现出一种……对‘文明’本身的疏离与排斥。” 白恒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我曾因追踪一株罕见灵药深入雨林,偶然接近过他们的活动边缘。他们并未直接攻击,而是通过操控藤蔓与雾气,以一种温和但坚决的方式将我‘送’出了他们的领地范围。期间,我感受到数道沉静而古老的注视,仿佛来自雨林本身。”
“后来,我通过查阅古籍与零星传闻得知,‘森语者’可能传承自某个极其古老的、在九州人族文明大规模扩张前就已存在的部族遗脉。他们视雨林为活着的母亲与圣所,认为人族的过度开发、灵脉抽取、乃至建立城市村落的行为,是对‘大地之灵’的割裂与伤害。他们追求的,是一种近乎原始的、与自然完全共生的状态。”
“他们与我宗的潜在冲突点在于,” 白恒看向玄机子和林翠,“玄洲乃至我宗未来若继续发展,不可避免地需要更合理地规划灵脉、开发资源、拓展适宜居住的疆域。‘人定胜天’、‘合理利用自然’是我宗的理念基础之一。而‘森语者’的理念,则倾向于‘天人绝对合一’,甚至可能认为任何大规模的改造都是亵渎。若我宗的影响力或开发计划未来触及类似瘴雨林海这样的区域,或者他们因某种原因走出雨林,目睹外界‘对自然的改造’后产生极端反应……理念的碰撞可能无法调和。”
“这是一个理念上可能与我们存在根本对立的群体,” 白恒总结,“他们目前偏居一隅,看似无害。但其理念的纯粹性与对自然力量的独特掌控,使其一旦被触动,可能爆发出超越其人数规模的、难以应对的阻力。他们不是敌人,却可能成为我们道路上最坚定、也最无法用常规手段说服或妥协的‘自然之壁’。”
水柔沉吟,“古老遗族……自然共生理念……确实值得关注。其存在本身,便是对我们‘发展之道’的一种潜在拷问。列入乙级观察,以理念冲突风险评估为主。”
白恒点了点头,最后,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她面前的灵气影像并未勾勒出清晰的面容,而是化为一道朦胧的、仿佛笼罩在晨雾与微光中的女子侧影,飘逸,虚幻,看不真切。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白恒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坦诚,“宗门的情报库里或许有记载,但我未曾特意去查证。我只知道,在南域时,同道与坊间一些人口中,称她为——‘游梦医仙’。”
“她……曾在我最需要指引的节点,给予过我难以估量的帮助。” 白恒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我能最终在南域丹阁站稳脚跟,并获得副阁主之一的席位,除了自身努力与诸位师长的远程支持外,她的几次看似偶然、事后想来却恰到好处的点拨与援手……至关重要。”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一个能让白恒如此直言“受其大恩”,且助力她登上南域丹阁副阁主高位的存在?这已不仅仅是“反常”,更牵扯到白恒个人的成长轨迹与潜在人情。
“细说。” 水柔目光微凝,指尖水汽流转加速。
白恒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第一次‘遇见’,是在我刚至南域不久,尚未真正打入丹阁核心圈层时。我为了了解当地丹道流派,匿名参加了一场由几个中型宗门联合举办的丹道小比。比试中,我遇到一道关于‘处理百年‘蚀心草’伴生‘迷迭瘴气’时,如何平衡药性相冲与灵力疏导’的偏门难题。此难题涉及南域特有的几种冷僻药材特性及环境瘴气交互,非本地资深丹师难以周全。”
“我苦思良久,自觉解法总有瑕疵,难以尽善。正踌躇间,忽闻一缕极淡、似兰非兰、似药非药的清香飘来,同时,一道轻柔如梦境呢喃的女声直接在我心神中响起,并非指点具体步骤,而是问了三个问题:‘蚀心蚀的何心?’‘迷迭迷的何物?’‘瘴气真是阻隔,还是……未被理解的另一味药?’”
“我闻言如遭雷击,瞬间跳脱出‘解毒’、‘疏导’的惯常思路,转而思考药性本质与天地环境交互的更深层关系,灵感迸发,最终以一份融合了部分瘴气特性、反向强化‘蚀心草’固本培元之效的‘异化丹方’破局,虽未夺冠,却因思路奇诡、效果独特而引起了当时在场几位评判的注意,为我后续接触丹阁高层打开了一线缝隙。”
“事后回想,” 白恒眼中仍有惊异,“那声音直接作用于心神,避开了所有外界感知与防护,且发问角度直指本质,绝非寻常传音。但我四处寻找,却未见声音来源,只隐约瞥见人群外一抹淡青色的背影倏忽消失,空气中残留着那缕独特的清香。”
“第二次,则更为直接。” 白恒继续道,“约在三十年前,我因改革丹阁部分陈规、触动旧有利益集团,遭遇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与灵力反噬,伤及经脉与丹火本源,情况危急,且对方封锁了优质疗伤资源。正在我于密室中勉力压制伤势、苦思对策时,一枚温润的、散发着清凉安神气息的淡绿色玉简,竟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我设下的防护阵法与警戒禁制,凭空出现在我面前。”
“玉简中并无文字,只有一道蕴含奇异生机的神念印记。我吸收后,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一套极其精妙、闻所未闻的‘梦境导引疗愈法’。其原理并非强行修复受损经脉,而是引导我的神识沉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玄妙状态,在‘梦境’中重塑对自身伤势的‘认知’,调动潜意识与生命本源之力进行‘自我调和’。我依循此法,耗时七日,不仅伤势尽复,丹火本源更显精纯,对自身灵力与生机的掌控也跃升了一个台阶。那枚玉简在我疗愈完成后便自行化为光点消散,未留痕迹。”
“最关键的第三次,” 白恒深吸一口气,“是在我争夺丹阁副阁主的关键时期。对手背景深厚,手段层出不穷,不仅在明面上打压,更暗中勾结南域黑市,意图制造一起足以毁掉我声誉与根基的‘劣质丹药致死’事件。对方计划周密,几乎封死了我所有常规的预防与反击渠道。”
“就在事件爆发前夜,我心神不宁,难以入定,那缕熟悉的清香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丹房。随即,一段清晰无比的画面与信息流直接涌入我的识海——正是对手与黑市中间人密谋的具体时间、地点、人物样貌、以及他们准备用来替换我丹药的那批‘毒丹’的藏匿之处!甚至还包括了其中两个关键人物不为人知的隐秘弱点!”
“凭借这份情报,”白恒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我才能连夜布局,抢先一步控制住毒丹,并安排人手在对方发难时当场揭穿,反将一军,彻底奠定了胜局。而自始至终,我连‘游梦医仙’的面容都未真正看清,更不知她如何获得这些绝密情报,又为何要如此帮我。”
她看向水柔,目光清澈:“此人之‘反常’,显而易见。其一,能力诡异:其‘入梦传念’、‘无痕越禁’、‘洞悉隐秘’之能,已非寻常医术或情报手段所能解释。其二,动机成谜:她助我三次,次次关键,却从未索求回报,甚至避免直接接触。其三,理念难测:她传授的‘梦境疗愈法’,其核心思想与主流医道迥异,更侧重于‘心念’、‘认知’与‘自我调和’,与我宗兼收并蓄但根基扎实的医道体系,以及更广义上强调客观规律、实证改造的‘入世之道’,存在微妙而根本的差异。”
水柔和林翠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哑然,那哑然中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几分微妙的、哭笑不得的无奈。
水柔甚至轻轻扶了下额头,指尖那缕灵动的气旋都停滞了一瞬,才化作一声带着感慨的轻笑:
“哎呀……这下可是欠下了好大一笔人情啊。”
林翠的嘴角也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看向白恒的目光里含着深意:“你这孩子,在外百年,经历倒是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精彩’。能让你直言‘受其大恩’的,可不多见。只是这‘恩’……”
她略微停顿,语气变得温和而清晰,像是在为白恒剖析一个她自己可能尚未完全看清的复杂棋局:“白恒,你需明白。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或者说,到了能轻易洞悉你潜力、并能以那种方式施加影响的存在眼中,‘人情’与‘投资’,界限往往很模糊。她帮你,或许真是出于某种善意或对后辈的欣赏,但更有可能,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性’,或者你未来可能占据的‘位置’。”
“现在她无所求,不代表将来无所求。”水柔接口,“这份人情债,就像一枚不知何时会兑现、也不知会要求何种‘报酬’的契约。它可能永远沉睡,也可能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成为影响你、甚至影响宗门决策的一枚沉重砝码。更麻烦的是,我们知道她是谁。”
白恒微微一怔。
“南域,琉璃海,鲛人皇 ,织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