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水柔的能力·共感溯因镜(1/2)
当最后一幅画面在水镜中缓缓淡去,议事厅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不再是之前那种被沉重真相压迫的沉默,而是一种……信息过载、心神被彻底冲刷后的短暂空白。
八位年轻弟子,包括刚刚经历了“心境擢升”、理应最为沉静的白恒,此刻都显得有些怔忪。
他们看着空中逐渐消散的虚影,又彼此对视,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自身百年历程被如此详尽“回顾”的恍然,有对同伴们跌宕经历的震撼与共鸣,更有一种……后知后觉、逐渐升腾起来的、冰冷的疑惑。
这一切,是如何被如此清晰、如此细致、甚至仿佛身临其境地“展现”出来的?
水柔师叔情报能力通天,影殇师叔神出鬼没,这他们知道。
但百年前他们散落于九州各地,时间跨度甚至接近百年,细节详尽到内心独白、转瞬即逝的念头、乃至灵力在经脉中微妙的变化……这绝非寻常情报网络能够收集,甚至超越了“情报”的范畴。
这更像是……他们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了一面看不见的“镜子”,或者……他们的灵魂本身,就是记录仪?
祁才第一个从那种信息的洪流中挣脱出来。
他擅长分析与推演的头脑,在经历短暂的震撼后,立刻捕捉到了这“水镜图景”背后最不合理、也最令人不安的一点。
他看向水柔,目光中属于弟子的敬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阵法师剖析阵眼般的冷静与锐利。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长时间屏息而略显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
“水柔师叔……请恕弟子冒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
“方才所见……太过……‘真实’。”祁才斟酌着用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膝上衣袍,
“非但场景、人物、对话纤毫毕现,甚至连……当时的心绪波动、灵力运转的滞涩、乃至那些唯有当事人自己才知晓的、一闪而过的念头……都仿佛被‘还原’了出来。”
他抬起头,直视水柔那双依旧带着温润笑意、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的眼眸:
“这绝非寻常的记录玉简或留影阵法所能做到。即便是最高明的‘搜魂术’或‘记忆读取’,也难免有所扭曲和损耗,且断无可能同时涵盖如此漫长的时间跨度与如此分散的地理位置。”
“弟子斗胆请教……”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惊疑,“此‘水镜图景’,从何而来?是真实记录,还是……推演幻象?若是后者,其依据为何?若是前者……”
他没有说完,但那份潜台词已让所有人脊背微凉——若是真实记录,那么他们过去百年的一举一动、乃至内心活动,是否一直处于某种无孔不入的监视之下?
他们自以为是“自由选择”的百年,究竟有多少“自由”?
那份沉重的信任基石,是否从始至终都建立在一个透明的牢笼之上?
师尊们总说要相信他们,可这信任似乎从一开始就并非对等。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这是一个过于尖锐,也过于根本的问题。
它动摇了刚刚建立的信任,触碰了“自由”的底线,甚至可能颠覆他们对自己百年道路的认知。
江颖的小脸唰地白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白恒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慌乱和后怕,仿佛自己最私密的角落被人用最明亮的光纤探照过。
聂荣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拳头不自觉握紧,胸膛起伏,脸色先是涨红,随即变得有些苍白。他看向水柔和影殇,眼神里有不解,也有一种被欺瞒的愤怒——他血战、逃亡、濒死的挣扎,都被这样“看”着吗?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恐惧和软弱……
白月的指尖拂过“守月”剑冰凉的剑鞘,眼神锐利如剑,仿佛要刺穿这层迷雾。他追求的剑道极致在于“诚”,若连自身的经历与心念都非完全自主的“真实”,那这“诚”字何在?
江封周身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些,冰晶无声蔓延。他的警惕本就深入骨髓,此刻更觉自己仿佛从未脱离过某个庞大而沉默的视线。
陈天龙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宽厚的肩膀微微绷紧。他想起冰窟中与无名地匠的对话,那份直指本心的点拨……难道也在“记录”之中?
就连白恒,也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向水柔的目光带上了询问。
她倒不是怀疑师父们有任何加害或控制他们的想法——以师长们的境界和心性,若真想对他们不利,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但这“水镜”的来源,确实触及了一个根本的问题:玄天宗赋予的“绝对自由”,其边界究竟在哪里?
那看似无条件的信任背后,是否存在着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更深层的制衡或……守护机制?
面对弟子们汇聚而来的、混杂着震撼、疑虑、不安甚至一丝受伤的目光,水柔脸上那惯有的、灵动慧黠的笑意并未消失,反而更深了些,只是那笑意深处,带着一丝淡淡的、难以察觉的疲惫。
她看向祁才,那目光不再是长辈看晚辈的包容,更像是一位棋手凝视终于发现了盘面关键一手的对手,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以及……尘埃落定般的坦然。
“很好。”她的声音清越如故,“敢于质疑,并能在心神震荡之余,抓住最关键、也最令人不安的一点大胆反问,如此,才算得上真正的成长,而非仅仅是被动接受灌注的器皿。”
“你问到了根源,祁才。这‘水镜图景’,究竟从何而来?”
“首先,回答你的问题,水镜图景,算真实记录,也算推演幻象。”
“以我、影殇乃至在场诸位师长之力,或许能推断出你们百年的大致轨迹,但绝无可能精准复现每一次心跳加速的缘由,每一次灵力逆流的痛楚,每一个在深夜独自咀嚼的、连自己都未必清晰定义的念头。人心之幽微,非任何术算可尽。”
“它更非……持续不断的监视。”
水柔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清晰,驱散着那层最令人脊背发凉的阴霾,“没有那样无所不在的眼睛,也没有那样永不间断的‘镜子’。玄天宗给予的‘自由’,若掺杂了分秒不离的窥探,那便不再是自由,而是最精致的囚笼。宗主的赌局,我等百年的付出,也便成了笑话。”
她略作停顿,指尖那缕始终缠绕的水汽,此刻不再流转,而是凝成一面巴掌大小、澄澈剔透、边缘模糊的微小水镜虚影,静静悬浮在她掌心上方。
“真相,介于二者之间,也超越二者之上。”
“你们可否记得,‘影’的存在?”
白恒抬眼,迎向水柔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心中已如明镜。
她感到身旁同门们翻涌的不安,深知此刻任何猜忌都可能动摇刚刚凝聚的根基。
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抚平躁动的沉静,率先开口,既是对水柔师叔的回应,也是对同门的引导:
“弟子记得。‘影’之箴言,字字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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