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水镜图景·陈天龙·承道之匠(1/2)
水镜画面再次流转,灼热的西域风沙、北域的冰寒死寂,被一片更为沉凝、厚重、仿佛带着金属锻打之声与炉火温度的图景取代。
没有极致的冷或热,却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扎实的“重量感”。
那重量感不仅来自于画面中反复出现的矿脉、熔炉、锻台、堆积如山的粗砺材料,更来自于一种沉默的、不断向下扎根、向最基础处求索的意志。
“陈天龙,”水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隐隐的激赏,“你的路,看似最为‘笨拙’,却可能触及了‘火种计划’最底层、也最坚硬的基石。你不追求凌驾众生的剑锋,不经营错综复杂的网络,不凝练孤高绝寒的道心。你的百年,是一场用双脚丈量大地,用双手触摸资源,用最朴素的匠人之心,去追问‘器为何而铸、为谁而用、凭何而立’的漫长苦旅。你的道,不在云端,在尘泥;不在殿堂,在坊间。”
镜中,陈天龙的身影浮现。
百年风霜,并未在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上留下多少憔悴,反而像是将一块原本就质地极佳的玄铁,投入九州这座最大的熔炉与铁砧之间,反复锻打,去除了最后一丝浮华与躁气,沉淀下如山岳般的沉稳与内敛的锋芒。
他的皮肤染上了矿尘、炉火与风沙的混合色泽,眼神不再是宗门里那种纯粹的憨直,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见闻与思索后的、深潭般的平静。
行动间,依旧带着百炼峰特有的、充满力量感的扎实,但更添了一份经年累月与各种材料、器物、乃至人心打交道后养成的、近乎本能的观察与权衡。
他站在那里,朴实无华,却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本身所代表的“坚实”。
陈天龙初至南域,怀揣着百炼峰所授的扎实锻器、炼丹、制符等技艺,以及一颗想要“学以致用、或许还能换点好材料”的简单心思。
他选择了南域边缘一处以矿业和低阶法器交易为主的中型仙城“赤铜城”落脚。这里不像核心丹域那般规矩森严、壁垒分明,看起来机会更多。
起初,他尝试接一些炼器的活计。
凭借百炼峰扎实无比的基本功,他炼制出的法器结构稳固、用料实在、威力扎实,在同阶中堪称上乘,且要价公道。
很快,就有了一些固定客户,多是些实力一般的散修或小家族护卫。
然而,问题很快出现。
南域大势力对资源的垄断远超想象。
优质矿脉、稀有灵材、乃至稳定高效的地火脉络,几乎全被几大商会和宗门背景的炼器坊把控。
陈天龙能接触到的,多是些品相一般、杂质较多、或来源有些模糊的“边角料”。
这限制了他炼制更高品阶法器的可能。
他尝试转向炼丹。
比起青木峰侧重于固本培元、祛毒疗愈的“医道丹术”,百炼峰的丹术更偏向于战斗辅助——短时间内爆发灵力、强化肉身、抵御特定属性伤害的“战丹”。
这类丹药在南域并非没有市场,但竞争同样激烈。
各大丹铺背后都有丹师联盟或宗门的影子,他们垄断了大多数常见战丹的“标准配方”和销售渠道,对新出现的、效果可能不错但来历不明的丹药,抱有天然的警惕和排挤。
更让陈天龙感到不适的,是南域底层那种精致的冷漠与算计。
一次,他耗费不少心力,用一批廉价材料为主,结合百炼峰秘法,炼制出了一批效果不错、成本极低的“辟瘴护体丹”,旨在帮助那些常年在毒瘴矿区劳作、又买不起昂贵防护法器的低阶矿工和散修。
他定价极低,几乎只够材料成本,在城门口摆了个小摊。
起初确实吸引了一些人。
但很快,附近一家丹铺的管事就带着人来了,不是驱赶,而是“好心规劝”。
“道友这丹,效果似乎还行。”管事捻着胡须,目光挑剔地扫过摊位上朴实无华的丹药,“但南域有南域的规矩。丹药上市,需经丹盟检验备案,标明成分、药效、禁忌。道友这丹……来历不明,成分存疑,万一吃出问题,谁负责?再者,道友定价如此之低,让其他合规经营的丹铺如何自处?岂不是扰乱市场?”
陈天龙憨厚地挠挠头:“俺这丹,用料都干净,效果俺试过,没问题。便宜,是因为俺没算工钱,就想让买不起好丹药的兄弟多个活路。”
管事脸色一沉:“活路?道友倒是好心。可你坏了规矩,挡了别人的财路,只怕自己先没了活路。”他压低声音,“看在道友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份上,这样,你这批丹,我按成本价收了,以后莫要再卖。或者,道友可将丹方卖与我铺,价格好商量。否则……治安司那边,怕是要请道友去喝喝茶,查查你这‘来历不明’的丹药,是否与近期几起‘丹药中毒’案有关了。”
软硬兼施,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陈天龙沉默地看着对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远远围观、眼神复杂却无人出声的散修和矿工。
他们中有的人眼神里或许有感激,但更多的是麻木、畏惧,以及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最终,陈天龙收起了摊位,丹药一颗未卖,默默离开。
他不是怕,而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不对”。
在玄天宗,技艺是用来提升自己、帮助同门、守护宗门的。同门之间交换器物丹药,虽也计较成本,但更多是情谊与互助。即便对外交易,也讲究公平诚信,绝少如此赤裸裸的以“规矩”为名行打压垄断之实,更少见如此普遍的、对弱者困境的漠然。
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
他帮一个小家族修复祖传的防御阵盘,效果显着,对方却想尽办法压价,并试图套取他的修复手法。
他炼制了几件不错的近战法器,被一个中型佣兵团看中,对方却想以极低的价格长期包揽他的产出,并威胁若他不从,便让他在赤铜城再无立足之地。
就连他想去矿脉当个矿工,凭力气和一点探矿知识赚取最基础的灵石和练习材料,都发现最好的矿坑早已被瓜分,剩下的要么贫瘠危险,要么被层层盘剥,真正落到卖力气的矿工手中的,十不存一。
他看到了南域的繁华,更看到了这繁华之下,资源如何被贪婪的手牢牢攫取,技艺如何被扭曲为攀爬与压榨的工具,而大多数挣扎在底层的修士和凡人,如何在精密而冰冷的规则网中麻木求生,渐渐失去互助的勇气与对公平的期待。
“这里……不缺手艺,缺的是‘心’。”一次酒后,陈天龙对着一块未完成的粗铁胚,喃喃自语,“俺造的刀剑再利,丹药再灵,好像……也劈不开这层看不见的网,治不好这种入了骨的‘病’。”
憨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深深的困惑与疲惫。
南域数载,收获寥寥,更多的是憋闷与失望。
最终,他带着不多的积蓄和满腹疑问,离开了这片看似机会遍地、实则壁垒森严的土地,转向传闻中更加混乱、但也可能更加“自由”的西域。
初至西域,陈天龙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与南域截然不同的“活力”。
这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和盘根错节的垄断,资源似乎就裸露在地表,只要你够强、够狠、够聪明,就能抢到手里。
坊市里充斥着来自各州、各式各样的材料,许多在南域被严格管控的稀有矿产、妖兽材料,在这里都能见到,价格随行就市,波动剧烈。
战斗频繁,对法器、丹药、符箓等消耗品的需求极大。陈天龙一身扎实的百炼峰技艺,很快找到了用武之地。
他在西域第一个落脚点“黑石镇”,一个因附近出产一种伴生稀有金属“黑纹铁”而兴起的混乱集镇,开了个小小的“百炼铺”。
依旧秉持着实惠耐用的原则,接一些修补法器、炼制常用战丹、制作基础符箓的活计。
凭借过硬的质量和公道的价格,很快就在刀头舔血的散修和中小佣兵中打开了口碑。
西域的混乱,也意味着机会与风险并存。陈天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很快发现,西域的“混乱”之下,同样有着自己的运行逻辑,甚至更加赤裸和危险。
材料来源复杂,许多带着血污或隐秘的印记,收购时需要极其谨慎,否则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客户更是鱼龙混杂,魔修、鬼修、邪修伪装成普通散修前来定制特殊器物的情况屡见不鲜。
一些要求诡异、明显带有虐杀或邪祭性质的委托,他会直接拒绝,但这往往意味着得罪潜在的强大势力。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西域底层挣扎的惨烈,比南域更甚。
南域的压迫是制度化的、缓慢的,而西域的掠夺则是直接而血腥的。
大型势力之间的争斗,往往将无数小门派、散修聚集地乃至凡人村落卷入其中,作为消耗品或掠夺对象。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在这里并非传说。
陈天龙曾受一个濒临解散的小型佣兵团委托,为他们修补几乎报废的兵甲,并炼制一批保命的丹药。
报酬微薄,但他看那些汉子眼中最后一点不甘熄灭的光芒,接下了。
交活儿那天,佣兵团正准备护送一支商队穿越一片危险区域,那是他们最后的翻身希望。
陈天龙悄悄在修补好的铠甲关键部位,多加固了几层防护符文,在丹药里也多掺了几味提神吊命的药材,没多收钱。
几天后,噩耗传来。
那支佣兵团连同商队,在预定路线上遭遇了远超情报的、有预谋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仅有团长重伤逃回,带回的除了噩耗,还有一句泣血的疑问:“为什么……路线只有我们和雇主知道……为什么伏击的人,对我们新修补的铠甲弱点那么清楚……”
陈天龙如遭雷击。
他立刻检查了自己铺子里残留的那批“黑纹铁”边角料——那是修补铠甲的主要材料之一。
凭借百炼峰对材料的极致敏感,他在某几块铁料内部,发现了极其隐秘的、非天然的灵力标记残留!这种标记,可以被特殊的法器在一定距离内追踪感知!
材料供应商有问题!或者说,从材料源头,就可能是一个针对那个佣兵团,或者针对所有使用这种“特供”材料的客户的、庞大阴谋的一环!
而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帮凶。
他修补的铠甲,不仅没能保护那些汉子,反而可能因为新材料与旧结构的灵力冲突,暴露了更致命的弱点!
“俺……俺造的器……差点成了害死他们的东西……”陈天龙把自己关在铺子里整整三天。
憨厚的面容下,是翻江倒海般的自责与更深的迷茫。
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和调查。
他发现,西域许多“意外”的战斗与覆灭背后,似乎都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巧合”:关键丹药失效、核心法器临阵失灵、防御阵法出现莫名漏洞、甚至同伴突然倒戈……
而这些“巧合”,往往与流通的物资、雇佣的匠人、乃至看似可靠的盟友有关。
魔道、鬼修、乃至一些看似正派的势力,都精于伪装与渗透。
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笼罩在西域看似自由的表象之下,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养分,包括生命、财富、乃至信任本身。
他的“百炼铺”生意依旧不错,但他接活儿越来越谨慎。
他开始花费大量时间,研究如何辨识材料的隐秘标记,如何设计兼具威力与防篡改、防背叛机制的法器结构(例如自毁符文、灵力流向锁),如何炼制能快速鉴别常见毒物、迷魂药物的验毒丹……
他不再仅仅是个被动的加工者,开始尝试成为一个主动的“防御者”与“鉴察者”。
然而,个体的力量在西域整体的混沌与恶意面前,依然渺小。
一次,一个气息深不可测、自称来自遥远州府大商会的“贵客”,找到陈天龙,出示了一份极其复杂、用料奢华、功能强大的“组合式困杀法宝”炼制图录。
报酬丰厚到足以买下小半个黑石镇。
陈天龙仔细研究了图录。
法宝威力惊人,构思精巧,但其中几个核心阵法的激发条件与最终效果,让他脊背发凉——那并非简单的困敌杀敌,更像是要缓慢地抽离生灵的神魂本源,并加以某种扭曲和烙印,最终炼制出类似“魂傀儡”或“怨念集合体”的可怕存在。
“此器……有伤天和。”陈天龙放下图录,憨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低沉,“俺不造。”
“贵客”脸上的笑容淡去,语气转冷:“陈师傅,西域是个讲实际的地方。有了这笔报酬,你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安稳度过余生。何必拘泥于些虚无缥缈的‘天和’?”
“器是手足延伸,心念寄托。”陈天龙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造此等器,污了俺的手,也脏了俺的心。不造。”
“贵客”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劝说,收起图录离开。
但陈天龙知道,麻烦来了。
随后数月,“百炼铺”接连遭遇“意外”:材料被劫、铺面夜间被袭、合作多年的客户莫名翻脸、城中开始流传关于他“技艺不精、以次充好”甚至“暗中勾结盗匪”的谣言……
压力越来越大。陈天龙凭借日益精深的修为和谨慎的布置,一次次化解危机,但身心俱疲。
他看清了,在西域,你想保持中立,想只凭手艺吃饭,想守住一些基本的底线,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因为你的“不合作”,挡了别人的路,你的“底线”,在那些肆无忌惮者眼中,就是可以攻击的弱点。
最终,在一场精心策划的、伪装成仇家报复的袭击中,陈天龙虽然击退了来敌,但铺子被毁大半,多年积累的材料和半成品损失惨重。
站在废墟前,看着袅袅青烟和四周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漠然的眼神,陈天龙心中那片因为南域经历而生的迷茫冰层,仿佛被西域的混乱之火彻底灼穿,露出底下更加坚硬、却也更加困惑的岩床。
“器,到底为何而造?”他问自己,“为了灵石?为了变强?为了在混乱中活下去?”
“可如果造的器,最终成了助长混乱、残害无辜、甚至连自己都可能被其反噬的工具……那这器,造来何用?”
“如果这天下,处处都是南域那样的‘网’,或西域这样的‘泥潭’……俺这一身打铁造物的手艺,除了给自己挣口饭吃,还能做什么?”
“师傅说,百炼峰的真意,在‘承’与‘固’。承宗门之志,固己身之道。可俺的道……该落在何处?俺该‘承’的,又是什么?”
没有答案。
他默默收拾了还能用的家伙事,一把火烧了残存的铺面,如同一个最普通的、破产了的流浪匠人,消失在西域滚滚的风沙之中。
身后,关于“那个有点本事但太倔最后混不下去的铁匠”的传闻,很快就被新的厮杀与利益更替所淹没。
这一次,他走向了北域。那片被形容为“资源匮乏、环境严酷、人心更冷”的苦寒之地。
或许,在极致的匮乏与冰冷中,能更清楚地看到一些东西?陈天龙不知道,他只是想继续走下去,看看这片大地上,还有没有能让他的锤子安心落下、让他造出的器物能真正“有用”的地方。
初至北域,陈天龙立刻感受到了与南域、西域截然不同的“重压”。
那不是规则或混乱带来的压力,而是天地本身释放的、纯粹的、生存意义上的严酷。
灵气稀薄而狂躁,富含冰寒与金锐之气,适合修炼特定功法,但对大多数修士和凡人而言,是持续的消耗与折磨。
资源确如传闻般匮乏,裸露的矿脉大多贫瘠或已被大宗门圈占,植被稀少,连寻找一些基础的辅料都颇为困难。
凡人聚居地散布在冰原与山坳之间,规模往往不大,人们面色黧黑,眼神中带着长年与严酷环境搏斗留下的疲惫与麻木,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陌生外来者的警惕与疏离。
修士群体同样如此,抱团取暖,排外性强,为了一点微薄的资源便可大打出手。
陈天龙选择在一个名为“寒铁堡”的小型修士与凡人混居的堡垒落脚。
这里以出产一种质地坚硬但脆性较大的“寒铁”闻名,品质不高,勉强可用于炼制低阶法器或建筑加固。
他重操旧业,开了个更简陋的“陈记铁铺”,主要接一些修补农具、锻造普通刀剑、加固房屋构件的话,偶尔也为低阶修士处理一下受损的法器。
生意冷清,报酬微薄,往往是以物易物,几块干肉、一袋粗粮、几块劣质灵石就是全部。
但陈天龙并不在意。
他需要观察,需要思考。
北域的“冷”,是全方位的。
环境的寒冷,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资源的寒冷,让生存本身成为一场艰苦的拉锯战;人心的寒冷,则体现在那种近乎凝固的、对苦难的默认与对改变的抗拒。
他见过为了半袋过冬的粮秣,同村之人争执不休,最终演变为流血冲突。
他见过小家族为了保住一处贫瘠的矿点,将族中少女送给附近大宗门的管事为妾。
他见过散修小队在探索小型秘境时,为了一株可能值点灵草的冰莲,同伴间暗下毒手。
更见过在暴风雪或小型兽潮来袭时,那些实力稍强的修士或家族,第一时间紧闭门户,加固防御,对门外哀求的邻里视而不见。
“这里的人……好像被冻住了。”陈天龙一边拉着粗糙的风箱,为炉中几块寒铁加热,一边默默想着,“不是身体,是心。
南域的人心被‘利’网罩住了,西域的被‘乱’火烧硬了,北域的……像是被这风雪,一点点吹冷了,冻实了。”
“俺造的农具再结实,能让土地变暖吗?俺打的刀剑再锋利,能劈开这冻住的人心吗?”
困惑日益加深。
然而,与南域西域不同,北域极致的匮乏与赤裸的生存压力,反而让陈天龙注意到了之前忽略的东西。
他注意到,即便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依然有一些极其微弱的“暖流”在悄然涌动。
比如,寒铁堡里那个总是佝偻着腰、却会偷偷将自家省下的、腌得发黑的肉干,塞给隔壁失去双亲的孤儿的老铁匠。
比如,一支常年在附近巡逻、实力低微的散修小队,会在暴风雪前,尽量将预警消息传到每一个能到达的偏僻村落,哪怕因此耽误自己的行程,面临更大风险。
比如,在一次小规模雪狼群袭击边缘村落时,陈天龙亲眼看到,村里几个原本因为争水而大打出手的青壮,几乎毫不犹豫地抄起能找到的任何家伙——柴刀、铁叉、甚至削尖的木棍——挡在了老人、妇女和孩子前面,尽管他们吓得浑身发抖。
没有口号,没有大义,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
那是一种根植于生存本能深处的、对“群体”和“未来”最朴素的守护。
虽然微弱,虽然可能转眼就被更大的灾难或利益所碾碎,但它们确实存在。
就像冻土最深处的某些草籽,看似死去,但只要有一丝暖意和水分,就可能挣扎着萌发出一点绿意。
陈天龙的心中,那关于“器为何用”的疑问,似乎找到了一点点模糊的指向。
或许……器,不仅仅是为了“争”,也可以是为了“守”?不是为了掠夺更多,而是为了在绝境中,为那一点点微弱的、想要“活下去”并“保护身边人”的意愿,提供一点点可能?
这个念头,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危机中,变得无比清晰而沉重。
那是一次罕见的、混合了冰寒灵气暴动与小型兽潮的“寒潮”。
波及范围虽不如“赤龙之灾”恐怖,但对寒铁堡这样的边缘聚居地而言,已是灭顶之灾。
堡墙在狂暴的冰寒灵力和妖兽冲击下摇摇欲坠,防御阵法闪烁几下便告崩溃。
修士们自顾不暇,凡人更是陷入绝望。
陈天龙没有逃。
他让老铁匠带着妇孺躲进他那间用寒铁加固过的铺子地下室,自己则抄起了铺子里最重的一柄锻造锤,守在门口。
但他很快发现,个人的勇武,在这种规模的灾害面前,意义有限。
妖兽无穷无尽,冰寒灵气无孔不入,堡内伤亡持续增加。
绝望之际,他的目光落在了铺子里堆积的那些“寒铁”废料,以及角落里一些他尝试炼制、但效果不稳定、副作用巨大的半成品“爆炎符”和“烈阳丹”上。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闪现。
寒铁质地脆硬,不易塑形,但若以特殊手法瞬间加热至临界点再急速淬以冰寒灵力,会变得极其不稳定,内部积蓄巨大的应力。
而“爆炎符”和“烈阳丹”都蕴含着狂暴的火属性灵力。
如果……将极不稳定的寒铁,与不稳定的火属性灵力,以一种极其粗暴、简陋、但或许有效的方式结合起来……
没有时间推演,没有材料试验。陈天龙凭借百炼峰对材料与能量近乎本能的直觉与掌控力,在妖兽即将冲破最后一道障碍的怒吼声中,开始了此生最冒险、也最“拙劣”的一次锻造。
他徒手抓起冰冷的寒铁废料,以自身精纯的土火双属性灵力强行灌注、挤压、塑形,将其大致捏成矛头或箭镞的形状,内部留下极其粗糙的、充满毛刺的灵力通道。
然后将极不稳定的“烈阳丹”丹液,或用特殊手法激发的“爆炎符”灵力核心,小心翼翼地灌注、封存在那些通道中,最后以一道混合了自身精血与决绝意志的固化符文,强行“粘合”住这随时可能爆炸的致命结构。
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时间。他做出了七根歪歪扭扭的“寒铁爆炎矛”,和三支更不稳定的“烈阳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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