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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 冬至缺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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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一刻,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张建明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保温盒。

“妈让带的饺子,还有菜。”他把盒子放在桌上,脱下外套,“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公司有事。”

“什么事忙到晚上六点?”张建明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不满,“你知道今天中午什么样吗?”

王雅萍转身面对他,“什么样?”

“大哥和大嫂吵架,因为大嫂没去。妈把鱼留着没做,说你和嫂子都不在,她做不好。凉菜也没人拌,我去楼下熟食店买,妈又说外面的不干净。最后是我和大哥擀皮,小玲和爸妈包饺子。浩浩和小宝闹着没爱吃的菜,饭也没吃好。”

他说得很快,像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找到出口。王雅萍静静地听着,等他停下来,才说:“所以呢?”

“所以?”张建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所以今天一团糟!就因为你和嫂子都不去!”

“大嫂是腿疼,走不了路。”

“那你呢?你是什么理由?”

两人对视着,空气凝固了几秒。王雅萍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一个人待着,这个理由够吗?”

张建明愣住了,他没想到妻子会这么直接。结婚七年,王雅萍一直是温和的、顺从的,很少表达反对意见。即使有不情愿,也会用委婉的方式。

“今天冬至,”他的语气软下来,“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然后呢?团聚的意义是什么?是所有人都必须到场,不管愿不愿意?是必须按照妈的安排,吃一样的菜,说一样的话?”王雅萍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张建明,我问你,如果明年我不想去了,可以吗?”

这个问题让张建明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你看,你连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王雅萍苦笑,“因为在你的观念里,这根本不是一个选项。就像大嫂,腿疼得走不了路,还要被责怪为什么不去。就像我,必须找‘正当理由’才能缺席。我们在这个家里,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吗?”

“不是没有权利,是...”张建明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词穷。

“是什么?是传统?是孝顺?还是你根本不敢挑战你妈的权威?”王雅萍摇摇头,“你知道吗,今天我一个人在外面,去了七年没去过的图书馆,看了会儿书,散了会儿步,吃了碗面。这是我结婚以来,最轻松的一个冬至。”

张建明看着妻子,突然发现她眼角有了细纹,鬓角有了几根白发。他想起刚认识时的王雅萍,那个爱笑、爱旅行、会在周末突然拉他去爬山的女孩。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现在这样,沉稳、克制,甚至有些疏离?

“你是不是...不开心很久了?”他问,声音很轻。

王雅萍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前,看着对面楼里亮起的灯光。每扇窗户后面都有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矛盾,自己未说出口的话。

“我不知道,”她终于说,“我只是累了。累于每次过节前的紧张,累于在厨房站三四个小时,累于担心自己做的菜不合口味,累于明明不想去却必须找借口。张建明,我嫁给你,不是嫁给你全家。我想有选择的权利,有说‘不’的自由,这过分吗?”

张建明坐下,双手搓着脸。长久以来,他扮演着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努力平衡各方,却从未真正思考过妻子的感受。在他看来,家庭聚餐是理所当然的事,是维系亲情的必要方式。他从未想过,这种维系对妻子而言可能是负担。

“妈年纪大了,就想一家人聚聚。”他试图解释。

“那聚的方式只有一种吗?必须在她家,必须她主导,必须每个人都到?”王雅萍转身面对他,“我们可以轮流做东,可以去餐厅,甚至可以各过各的然后视频。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她的方式来?”

“因为她是我妈。”

“那我是你妻子。”王雅萍走到他面前,“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家庭,不应该只有你原生家庭的影子。应该有我们自己的样子,自己的传统,自己的选择。”

两人沉默了。厨房的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拉得很长。

“今天中午,”张建明缓缓开口,“其实妈说了句话。她说,‘雅萍是不是生我气了?’”

王雅萍一愣。

“我说不会,你只是工作忙。但妈摇摇头说,‘她最近来家里都不怎么说话,我感觉得到。’”张建明抬起头,“她其实知道你不开心,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这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王雅萍心中某个锁着的盒子。她忽然意识到,婆婆可能也不是故意为难她,只是困在自己的认知和习惯里。两代人,两个家庭背景,两种对“家庭”的理解,在这个小小的节日聚餐上碰撞、摩擦。

“建明,”她坐下来,“我不是讨厌你妈,也不是不想见家人。我只是...需要空间,需要尊重我的选择和节奏。就像大嫂,她腿疼,就应该理直气壮地休息,而不是觉得愧疚。就像我,如果某天想一个人待着,就应该能说‘今天我不去了’,而不需要编理由。”

张建明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有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

“我明白了,”他说,“给我点时间,让我跟妈沟通。但你也得理解,改变需要过程。”

“我知道。”王雅萍看着桌上的小陶碗,“但至少从今天开始,我们得尝试。为了我,为了你,也为了浩浩。我不希望他长大后,也觉得家庭聚会是种负担。”

晚上八点,他们热了饺子当晚饭。王雅萍拌了简单的黄瓜丝,淋上醋和香油。两人对坐吃饭,电视里放着无关紧要的综艺节目。

“今天中午的饺子其实不好吃,”张建明突然说,“皮太厚,馅太咸。浩浩只吃了三个。”

王雅萍笑了,“下次还是我来吧。”

“但下次我们可以晚点去,或者带两个菜就行,不用从头忙到尾。”张建明看着她,“这是我能想到的折中办法,可以吗?”

王雅萍点点头。这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但至少是个开始。婚姻就像这顿简单的晚餐,需要妥协,需要让步,也需要坚持自己的底线。

九点,儿子浩浩被大哥送回来。小家伙一进门就扑进王雅萍怀里。

“妈妈,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奶奶做了饺子,但不好吃。”

“妈妈有事。”王雅萍亲了亲他的额头,“下次妈妈给你包你最爱吃的虾仁饺子,好吗?”

“好!还要那个兔子形状的!”

哄睡浩浩后,王雅萍走到阳台上。夜空清澈,能看见几颗星星。城市的光污染让星空黯淡,但仔细看,还是能找到那些微弱而坚持的光点。

张建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

“我刚才给妈打了电话,”他说,“说你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大,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她说理解,还让你注意身体。”

王雅萍有些意外,“她真这么说?”

“嗯。其实妈没你想的那么固执,只是不太会表达。”张建明喝了口茶,“她还说,下次聚餐可以让大嫂和你只做一两个拿手菜,其他的她来做或者买现成的。”

这小小的让步让王雅萍心头一暖。也许婆婆也在学习,学习如何与成家的儿子儿媳相处,学习如何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平衡。

“对了,大嫂怎么样?”她问。

“腿还是疼,大哥下午带她去医院了。医生说需要理疗,还要注意休息。”张建明顿了顿,“大哥说,以后不会勉强她参加聚会了。”

两个女人的“叛逆”,竟然带来了改变。王雅萍感到一种奇妙的欣慰。也许家庭就是这样,在冲突中调整,在摩擦中寻找新的平衡。没有永远不变的规则,只有不断适应的关系。

十一点,王雅萍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她打开手机,看到大嫂发来的消息:“雅萍,今天谢谢你。”

她疑惑地回复:“谢我什么?”

“谢谢你也没去。”大嫂回得很快,“让我觉得不是我一个人在‘不懂事’。”

王雅萍鼻子一酸。原来在这个家里感到压抑的不止她一个,只是大家都不敢说。她打字:“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下次见面,我们好好聊聊。”

“好。其实我一直想开个小花店,但不敢跟家里说。你觉得可行吗?”

“当然可行!我有个朋友做花艺培训,可以介绍给你。”

两人聊了半小时,从花店说到孩子的教育,再到未来的打算。王雅萍发现,她和大嫂从未如此深入地交谈过。过去在家庭聚会上,她们总是在厨房忙碌,话题局限于菜怎么做、孩子怎么带。而今天,因为一次共同的缺席,她们反而找到了连接的可能。

关掉手机后,王雅萍看着天花板。今天她走了很远的路,想了很深的问题,最终回到了原点,但这个原点已经不同了。她还是张家的儿媳,还是张建明的妻子,浩浩的母亲,但她也是王雅萍,一个需要空间、需要尊重、需要说“不”的权利的女人。

冬至过去了,黑夜达到最长,从明天开始,白昼将一点点变长。王雅萍想着,也许家庭关系也是这样,在某个临界点后,会朝着光明的方向慢慢转变。不会一蹴而就,但总会改变。

她翻身,轻轻搂住张建明的腰。他半睡半醒间,也伸手搂住她。

窗外,城市渐渐安静下来。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像这座不眠之城平稳的呼吸。王雅萍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陶碗,粗糙,质朴,不完美,但独一无二。

就像每个家庭,每段关系,每个人。

她在入睡前想,明年冬至,也许可以提议全家去泡温泉。或者在家简单吃顿饭,然后一起看场电影。又或者,各过各的,然后视频分享彼此的美食。

有很多可能,很多选择。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始思考除了“必须如此”之外的其他可能性。

而思考,就是改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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