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回 关山迢递 素履独往（07）（1/1）

采薇每每筹措言语想哄妘楸开怀，可又每每都被妘楸附和到眉眼笑弯。她知这位夫人是个好脾气的，自己有多少愁闷事都从未拿她作威泄愤，甚至日常琐事也甚少添她辛劳。茶膳之供，她奉上，这位夫人就享用；她若一时睡过头疏忽了，这位夫倒似不吃不喝也能过活。是了，一路上这位夫人都由着她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未有过一分嗔责，倒还要怜她受颠簸之苦。

采薇满心欢喜地炫耀着自己的獐皮靴子，待想到她原是要劝妘楸下车采买新衣时才又说道，“这白石城倒底是个小城，没甚像样的铺子，方侍卫说不敢拿那样粗布衣裳敷衍夫人，只怕辱了夫人风采。待到了前面的槿城，听说有富商澹台家的绸缎铺，到时夫人再去挑两件自己喜欢的，再选件裘氅，兴许还有鹿皮的靴子！夫人可切莫推辞，只你这单衣薄衫不说挨不过北风，若是被王上见了，定要责罚我等侍奉不周……”采薇说着又一时顿住，醒觉似乎说多了。

妘楸抬眼看见她窘迫模样，连忙安抚，“无妨。你们那点心思我一早晓得。你当我出门前不查舆图吗？方垣带着我们两个逛景一样兜兜转转……”说着妘楸忍不住笑，“可是足了你的兴致！”

采薇愈发赧然，央求道，“夫人既然都知道，也就不要难为方将军了罢！你真若在他手上走失，那王上必饶不了他！再说王上已然悔过！自夫人走后，王上当真伤心了得……”

“好了！旧话不要重提！最是徒劳！”妘楸喝止，又说，“再讲些别的趣事吧，这事我只当不知。”

采薇顿又欣欣然，不免得寸进尺，“那不如就在槿城多停两日吧！既有澹台家的绸缎铺，必有澹台家的酒楼！夫人可知这澹台家？那是南召富可敌国的大商家，听说这天家的绫罗绸缎，珍奇异宝，有好些都是经澹台家运入京师的！还有澹台家酒楼上的媚儿酥，听说那可是供奉王室的正宗醇酿！夫人还未喝过这媚儿酥吧？”

“是有琼楼？”妘楸问说，想到青澄曾带她到过一间，而那小小少年，未知他眼下境况如何？

“是是是！”采薇愈发欢悦，“夫人原是见过！我也只是听过！倒还要在夫人面前夸夸其谈……”

“只怕你也非止收了方侍卫一双獐皮靴罢！”妘楸有意取笑，“说罢！他还给了你甚么好处？哄得你这样卖力为他做事！其实，卖了我倒无妨，只莫要赔上你自己就好！”

采薇顿时涨红了脸，急得眼圈都红了，“我……我不是要出卖夫人！我也是为夫人着想！我发誓！我一心一意绝无半点虚假都是为了夫人……我只是不想夫人孤苦伶仃……也不想看着夫人一个人到处流荡，没个归处！王上再愚蠢，可他待夫人总是诚心诚意，从无半点欺瞒……”

“好了！我与你说笑呢！怎么还掉起泪来！”妘楸忙上前拥住采薇，替她抹去泪珠，采薇又是愧疚又是心急，仍切切央告，“夫人你要信我！我不是要做方侍卫的内应！我是真的……”

“我知道。我信你。”妘楸微笑着哄劝，“只是不要再哭了！若被方侍卫知道他这个内应被识破了，只怕以后也再没你的好处了！”采薇一听这话，眼泪愈发汹涌了，竟还哭出声来，“夫人不会是要弃了我罢！以后我再也不理那个方垣了！求夫人不要弃我！我不会再帮他了！呜呜……”

妘楸才知一句戏言竟惹下了祸事，正哭笑不得，车子忽然停住，妘楸正讶异，采薇却是惊忧慌乱，只以为真的被外面的方垣听去了甚么，忙掀车帘向外探看，可巧正撞上方垣自马背上探来的脑袋，采薇立刻先发制人，“我和夫人可甚么都没说！你不要道听途说哦……”

方垣一愣，未解其意，只径直说道，“告诉夫人，我们须得停候片刻，前面有一路行军通过。”

行军？妘楸心神一悸，掀自己这边的车帘向外眺望，果然见不远处一纵银甲正横过白雪覆盖的荒野，渐次行近，亦是奔往槿城方向。行军队列甲衣烁烁，旌旗猎猎，是何等的威武浩荡！妘楸只觉眼前情境似曾相识……是了！大瑶山！青鸢麾下！也是这等铁骑铮铮，尽是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