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愿你永远洁净（三十）（2/2）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你可以放心大胆，随便朝我撒娇的哦。”
风裹来了思念，艾莉终于是控制不住泪水，贴到了梅尔蒂涅的怀中。作为阿莱亚历史上最年轻的神督，她只有四十岁，短短的四十年，她见证了太多沧桑变换、人来人往，付诸的一切努力都催生出不可能的奇迹。
短短的四十年，有大半辈子，都在自己一个人的摸索中成长。她肆无忌惮地哭着，为这一辈子的辛酸、一辈子的成就得到最真挚的首肯和称颂……
深沉地感动着。
【三】
大使馆里，露娜和克洛伊死死盯着眼前的小瓶子，挪不开眼。她们完全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寻找的东西，会是这般模样，看起来和一般的魔力毫无区别。
更没想到，自个压根就没能见着珂弥娜。
“本来想着带你们去见她的，不过她执意认为现在不是时候，也就作罢了。”
克劳迪娅看着有些沮丧，就像是自己苦苦经营的计划泡汤了一样，现实也的确如此。
“我本来想引导露娜去触碰‘空之匣’，看看你的能耐，真是可惜呢。”
她摊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
从没听说过的名词。
“‘剑’用以构建或撕裂空间的神权中枢，如果我念出它现在的名字，你就觉得熟悉了……
‘希比莉尔’。”
露娜的瞳孔猛然张开，她几乎在瞬间就领会了克劳迪娅的意思——她是想检验自己能不能在现阶段与神权适应。
可是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一个没能成为“剑”的人适应神权的几率就是彻彻底底的零，即便祂再优越再不可思议。
“您的意思是？”
“按理说现在不是说这番话的时候，不过各方面的人都已经默认了，那我便将事实告诉你，以‘剑’的身份……
露娜，你会成为下一代‘阿尔忒弥斯’，这已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而你走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那位神督姐姐为你设计好的。”
“！”
克洛伊倒吸一口冷气，全然未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填充着满溢的惊讶，露娜抬手指向了自己。
“……我？
艾莉姐……可我不是和蔻蔻她们……”
见她难以组织语言，克劳迪娅便接着将话说得更直白、更具体一点。
“唉，你们凭什么能想到‘伊甸’呢，一开始他在你们眼中只是个研究灵魂禁忌知识的学者，灵魂的方向多了去，你怎么判断他能帮上你们？
他又是如何自己找上你们的，就在你们到达黑市店铺的那个时候，你觉得真是巧合吗？
……
是的，就是这样，包括你在调查署的工作、魔神令、与梅尔蒂涅和伊莎贝拉的相识、在地下室看见的特干首席、你现在身上穿戴的两件特殊饰品，甚至是那些刻意设计的训练，都是她通过自己或借助他人的能力，为你刻意安排的。如果要说例外，那估计就是弹琴了，所以她对能为你弹琴这件事感到特别高兴。
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造一个新神出来，你就是那个新神。
我与你之前没有见过面，但我却知晓你的一切，这也是证据，因为我是薇尔和艾莉为你安排的‘引路人’。”
“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不是顺其自然的吗，怎么会需要艾莉姐安排设计呢？”
露娜虽得知了真相，但仍被克劳迪娅的这番话搅得一团雾水。在她看来，成为“剑”是一件需要极致天赋和极致的积累和历练才能成就的事情，怎么可能是靠人为操纵就可以完成的，如果是真的，那艾莉和薇尔的动机是什么？
种种疑惑，伴随着克劳迪娅一番语调低沉的解释，彻底消散。
“其实，你和那位神督都属于一种被我们称作‘洁净’的灵体状态，也称‘伪神’，如果不那么做
艾莉·林德伯格，就会在五年内自然地死去，而你也一样，迟早的事。这类人活不过四十五岁，但这类人又是最亲和神能的一群，所以她为了能让你活下去，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自己的灵魂献给你，在你未察觉的时候，身上的那枚‘赫莉安萨斯’已经和你完成了匹配，其实那块不起眼的黄色石头里面装着的，就是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成为
真正的‘神’。”
像被一口极寒的气息锁住了喉咙，露娜放大瞳孔，眼神空洞。
克洛伊觉察到，几乎就在一瞬间，她身上的魔力停止了流动。
真相是把快刀，磨得越久，越锋利越令人痛苦。克劳迪娅如此冷静地将这些东西说出来，于克洛伊而言，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她真切地知晓这些秘密品起来有多苦涩，就绝不会在如此时候将它们流溢出来。
“克劳迪娅大人，现在这个关头，把这些说出来真的合适吗？！艾莉大人的苦心，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撕开？！”
她激动地站起身，倾诉着极度的疑惑和不满，声音因情绪变了调。
“对于世上的大部分人，父母会比自己先走，人迟早会经历死亡，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那也不能现在告诉她吧？她可正在救自己的妹妹！”
面对紧逼，克劳迪娅微微低头，以一种无法言说的眼神注视着她，像是批判又像是理解。
“你不是在艾莉身边工作吗？那么你不是和我一样明白，这件事靠的不全是露娜，就算把所有道路都封死，她那个善良到蠢的神督姐姐一样会帮她，把妹妹从那个‘箱子’里拽出来？
就算你要找的天灾能量不见了，就算最后进入她妹妹灵魂世界的过程曲折无比，我、还有薇尔、奈利安，包括那个坐在构筑空间里弹琴的珂弥娜，不都会乐此不疲地努力，去帮她把妹妹救回来吗？
你和我都无法违逆‘世界’的意志，这点你还不明白吗？”
岩之剑的声音放大了些，轮番的冲击像是质问，像是教唆，又像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克洛伊不语，她沉默着坐回原位，余光瞥向一旁失神落魄的露娜。
克劳迪娅站起身，走到露娜面前，身高只及露娜的胸口，但气势却带着重量。
“露娜，你有资格拥有这些情绪，但不要被它们吞噬了眼睛。”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露娜紧咬的唇缝中溢出，她纤细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像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
“那些教导、保护、‘编织’的能力一切都是艾莉姐设计好的。”
伴随着一丝轻微的魔力流动，露娜的声音陡然拔高，挟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是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造神’吗？
为了让我这个活不过四十五岁的‘伪神’活下去？用她自己那同样的命来填？！”
“不完全是。”
克劳迪娅转过身，背对着二人，面朝阳光和出口的方向。
“‘造神’只是途径，是无可奈何的办法，她想让你活下去，如果能让你在未来，成为一个比她还要优秀的人，且与天地同寿，那再好不过了。”
露娜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艾莉在琴键上停滞的手指，看到芙瑞雅在站台上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反应。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更深沉的顿悟在她心中激烈碰撞。
“在发现你有着同样的灵魂之前，她就已经决定把你当做亲生妹妹培养，她对你抱有如此的情感，如此到不愿意你度过一个和她那样充满缺憾的人生。
她曾有着一位名叫奎罗斯的，就像你依靠她一样，可以依靠的一个男人，但他后来战死在‘医秽’德米拉手里，所以她一个人如风中残烛般走到今天，不忍心看见失去双亲的你，也变成她那个样子。”
——奎罗斯。
那是调查署内陈放历代神督画像的大厅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一个人，露娜当然知道他。
“方才说的只是文件里的说法，其实准确地说，奎罗斯他并不是被德米拉杀的，要杀掉一位神督，他还不够格。”
“！”
露娜体内的魔力猛然颤动，她很早就觉得上代神督的死不简单，所以才驻足于他的画像前思考，而克劳迪娅终于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他是在战斗中，因灵魂衰竭，自然死亡的，这是代价，是让艾莉·林德伯格活下去的代价。
如此看来真是一环套一环，没有他，你就见不到你那位和蔼可亲的神督姐姐；没有艾莉，你便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
“所以你知道她有多关心、多爱你吗？”
“！”
眼眶中的泪水打转，魔力的冰层开始碎裂，一股更汹涌、更复杂、带着无尽痛楚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量，开始在露娜体内重新奔涌。痛苦、愤怒、不解这些情绪都真实存在，但在这背后，艾莉用她的方式，笨拙地、决绝地、付出一切地珍惜着自己的未来。
而她还能做什么？是为了那“注定”的结局去怨恨、去质问？还是抓住艾莉为她搏来的每分每秒，用这份力量，去珍惜、去守护她还能触碰到的美好事物呢？
不断地质问，不断地颤抖，终于是明亮了自己的决心。
她抬手，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虽然眼眶依旧通红，身体还在微微发颤，但那双坚定迎向克劳迪娅的眼睛里，绝望正在被另一种鲜活明亮的事物取代。
“你大可当我没说过这些，如果方便的话，让薇尔给你做个记忆清洗便好。
但如果你接受了我说的这一切，就请你好好把握住最后的时间，去陪伴眼前人，陪伴最珍视之人，让她也感受到久违的爱意，不留缺憾。”
“我
我接受，我明白了，谢谢您。”
克洛伊看着露娜重新燃起的眼神，紧绷的肩头终于放松了一丝，眼底的忧愁被深切的疼惜取代。她知道露娜没有倒下，而是在这场残酷真相的风暴中，握紧了名为“珍惜”的利剑——不是为了缥缈的未来，而是为了眼前，那些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人。
露娜没有回头再看那奢华的大堂一眼，她的目光，已投向救下妹妹的下段路途。
而克劳迪娅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她面带欣慰地笑了笑，只身一人走出了大使馆。奇点座下温和湿润的微风里，到处都是青草的芳香气。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
克劳迪娅抬头，望向隔离罩外，北境湛蓝的天空。
“我并没有毁约，奎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