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是他自己要走的,你可不能怪我啊(2/2)
“穆擎,你这是做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穆擎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不自觉往马车里缩了缩。
但他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在他的父亲面前,他从来都无所遁形。
于是他只能在迅速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后,缓缓转身面对不知在这里等候了多久,此刻正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穆陵阳道:
“父亲,您还没睡啊……”
“我若是睡了,是不是就不知道你要背着我悄悄离开岐伯侯府了?”
穆陵阳缓步走到穆擎跟前,脚下踩着的白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诡异。
明明只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却给予了穆擎身边两位死士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们想后退,可护主的誓言又告诉他们他们不能退。
“为何要走?”
好在穆陵阳并未继续逼近,而是停在三人五步之外道。
穆擎低头,人到中年的他想说没有理由,他就是想离开眼前岐伯侯府,离开这座牢笼,可他知道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眼前的老人。
于是颤抖了片刻,终于还是道:
“您知道我为何要离开,我只是想带着妻儿去过属于正常人的日子,我也是您的儿子,我希望您看在这点可悲的血缘的份上,能放我们一家三口一条生路……”
两名死士愣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穆擎会对眼前的穆陵阳,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是一府侯爷,竟在自己父亲面前像个幼童,什么都得得到父亲的同意,连离开都是如此。
“我并没想断你们的生路。”
穆陵阳蹙眉,显然很讨厌穆擎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对方这一副成不了大器的模样,让他从穆擎小时候就不喜欢他。
“您自然没有,那就当我们一家就想离开,就想去民间过些小日子吧。放过我们吧,父亲,放过我们……”
穆擎红着双眼,语气越发卑微起来。
他毕竟在父亲身边生活多年,又一日日看着穆清则长大,所以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觉得他父亲不能成事,而是无论他们成事与否,他们一家的位置都将是尴尬的。
而他这些年已然积攒了大笔钱财,足够他们一家去小地方富足度日,然后安逸美满的度过这一生了。
没错,他是没什么大志向的,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过来。”
穆陵阳不接穆擎的话,只是冷声命令道。
“父亲……”
穆擎还在挣扎,可穆陵阳身边的童子已然一个闪身,一拳重重打在了男死士的脸上。
对方的速度快的让人看不见,男死士直到一头栽在雪里,吐出一颗碎掉的满是鲜血的牙,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若是那童子想杀他,他刚才就已经死了。
一向自诩武功出色的他,竟根本就保护不了侯爷……
没错,保护不了。
“我让你过来。”
穆陵阳依旧看着穆擎,语气平淡的不含一丝逼迫,就似平常闲聊那般轻描淡写。
可穆擎却只觉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终于他鼓起了勇气,一步,两步,三步……
他就这么慢慢的走到了穆陵阳跟前,明明他的身量已经比老者要高,可他却自觉的低下了身子,像孩童一样怯生生的凝望着自己父亲。
“穆擎啊。”
“在……”
穆擎已经做好会被父亲扇巴掌的准备了,因为少时父亲就常骂他是个废物,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者竟轻轻地的抚上了他的脸,有些粗粝的手指带着些许温度道:
“一定要走么?”
就连声音都温和了些许。
这一刻的穆擎甚至恍惚了一瞬,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所期望的,可能来自父亲的温暖。
可凌冽的寒风很快就刮醒了他。
他这个蠢货不是很早就明白了么?
外面根本没有风雨,他的风雨几乎全是眼前这个人亲手造成的。
所以咬了咬牙,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本心道:
“放我们走吧,父亲。以后我与夫人、瑶儿,我们会在民间隐姓埋名,绝不会插手朝中之事,我也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的。”
当穆擎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穆陵阳的瞳孔缩了缩,但又很快恢复原状道:
“好,既然你一定要离开,那父亲便如你所愿,也当是全了你我今生的父子情分。”
“穆擎,谢父亲,大恩……”
穆擎跪地向穆陵阳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准备走上马车。
但穆陵阳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这令牌你拿着,这么大的雪,在城门前等着放行难免难熬。你们早些出城吧,这样也能早些到下个目的地休息。”
“谢,谢谢父亲……”
穆擎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手中的令牌,这是一块城门通行令,出城可以不受城门开关的限制。
眼下父亲愿意将这令牌给他,或许也是因为他就要离开了,对方也终于不再吝啬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给予了吧。
“去吧。”
穆陵阳叹了口气,又命身旁童子将一瓶伤药递给那死士,这才转身在穆擎复杂的目光中回了府。
府邸后门关闭,穆擎又在雪中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被身旁的死士提醒道:
“我们走吧,侯爷。”
穆擎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邸,这毕竟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说没有一点不舍那都是假的。
但人世间终有一别,他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躲在这个充满好或不好回忆的府邸里了。
“好,我们走吧。”
眼见穆擎被死士扶着上车,马车也很快驶入无边风雪里,那站在暗处的童子才终于往府内而去。
“走了?”
穆陵阳站在书房内,面前是他发妻杜氏的牌位。
此刻牌位前正焚香阵阵,以至于整个书房都充斥着幽静的肃杀。
“侯爷一家已然离开了。”
“好。”
穆陵阳又给眼前的排位上了一炷香,这才语气平常道:
“让之前就准备好的替身入府,该称病的称病,该意外的意外,早些将这事给解决掉。”
说罢他又用锦帕轻轻擦拭了一番牌位道:
“至于剩下的事情,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
童子转身而去,穆陵阳这才凝望着排位目光沉沉道:
“是他自己要走的,你可不能怪我啊。”